楔子 一劍隨風去 九州盡悲聲(1 / 3)

八月十三,由盛夏轉為初秋,正是一年最酷熱的時節。陵川州雖然地處北境,漫步在日頭底下,仍讓人覺得身在炎海之中。但若是尋到陰影處,隻消待上片刻,便立即覺得清涼。

時已過午,太陽最是毒辣。可陵川州莽原鎮的一處酒鋪外,柳樹底下還是聚了不少人。柳蔭下擺了兩張方桌,六七條長凳,被擠得滿滿當當。每個酒客麵上都帶了幾分的凝重,不時往北張望,像在等著什麼消息。

其實不止這酒鋪裏的眾人,整個莽原鎮,乃至原本洪武國北境九州的百姓,不論男女老幼都離開家門,走到街上,人人翹首北望。

那群酒客裏一位粗豪大漢一抹頭上豆大的汗珠,端起碗來喝了一大口,罵道:“他娘的!等等等!等的老子心慌!依我看,咱們就不該跟賀蘭來那什麼勞子山河局!就該直接帶兵打過去!保管能打得那群賀蘭蠻子哭爹喊娘!”

他這話一出口,惹得周圍人紛紛搖頭歎息,有一穿綢衫的中年男人坐在他對麵,歎道:“老弟,何必這麼?咱們又不是沒幹過,六十年前那會兒家父正是李方坪老將軍帳下的傳令官。當時咱們洪武兵強馬壯,七十萬大軍北上越過那兩界山,直逼賀蘭靈州雪熊部族。結果呢?七十萬大軍呀!被那賀蘭武神一個人擋在靈州!這才被迫和他們定下了這山河局。”

這故事人盡皆知,粗豪大漢也是耳熟能詳,此刻聽聞,心裏更添惱火,一摔酒碗,罵道:“山河局!現在哪有山河局的樣子!當初定局是在兩國交界的兩界山,現在倒好,兩界山早成了他狗娘養的賀蘭腹地!”

綢衫中年不理會粗豪大漢的牢騷,自淺飲一口酒,吟道:“十五年一局,以下高手為棋,以萬裏江山為注。何其壯哉!連失兩局,何其悲乎!”

一旁有人惋惜道:“如今山河局已下過三次。第一次咱們贏下賀蘭六州,第二次卻輸了八州。十五年前第三次比試,又輸給賀蘭六州。如今我洪武國已有八州落入賀蘭之手。這次若是再輸,那便是一十七州了!”

綢衫中年苦笑道:“當年陛下被迫答應武神的條件,兩國開第一局,我洪武眾誌成城,血灑兩界山,才得了一個慘勝。本以為此消彼長,我洪武國運可以連綿常祚。卻不想賀蘭出了一個古不平,生生壓了我洪武群雄三十年,挽回了賀蘭頹勢,下豪傑竟無人能出其右。看來命在北,實是我洪武之不幸!”

剛才搭話之人憂心忡忡道:“古不平早已被賀蘭奉為劍聖,這一次不會再出手,聽遣了徒兒入局。其中有兩個名頭甚大,也不知我洪武能不能擋住。”

粗豪大漢雙目圓瞪,怒道:“還怕他不成!什麼狗屁命,我們這幾十年出的好漢還少嗎!第一局時嶽鬆岩嶽老爺子斬下了賀蘭虎將蒙飛白的狗頭,嚇得賀蘭人屁滾尿流。三十年前過河卒周蠻周老爺子憑著刀槍不入的百戰蒼龍甲,一人連挑了賀蘭車馬炮三大高手。十五年前火帥李秋年李大帥獨戰賀蘭八人。還有那孟凡真孟劍仙,三十年來跟古不平鬥劍四十七次,下劍客除了古不平誰敢能勝過他!這些都是我洪武的大英雄,大豪傑!可惜我山河局隻選十六人,要是選他個一百六十人,老子也要去碰碰運氣,在兩界山上殺幾個賀蘭蠻子!”

他得興起,咕咚一口將碗中酒喝幹,拍著桌子大叫道:“老周!再來一碗!”

被他喊叫老周的老人坐在酒鋪之內,正低著頭犯困,聽到崔姓大漢的叫嚷,這才慢吞吞地走出櫃台,舀出一碗酒來端給大漢。

他這一走出來,才讓人看清全貌。原來這老人獨臂跛腳,看身形倒是魁梧,卻始終佝僂著背,隻端著一碗酒便走得遲緩無比。

崔姓大漢看不過眼,便站起來幾步過去把酒接了,笑道:“老周,瞧你殘成這樣,也不雇個夥計給你打打下手。”

老周嘿嘿道:“不賺錢的買賣,誰願陪我這老頭子?”他平素不愛多言,麵上始終帶著一絲愁苦,讓人覺得難以接近。因此鎮上人嫌他孤僻,多不願來他鋪子裏做工。

崔姓大漢倒耿直地很,點點頭道:“也是!”轉頭繼續跟眾人道:“他古不平派了徒弟上。咱們洪武也有年輕高手可以接下,但願他能幫助洪武得勝。如果這次的山河局勝了,咱們陵川州可就能重新回歸到洪武國。再也不用繼續做他娘的賀蘭人了!”

綢衫中年撫掌道:“正是!萬葉千聲柳隨風柳大俠,近些年名聲可是響亮得緊。聽聞在南都與火公子柯一吟並稱為洪武雙秀。隻可惜這一次山河局不見火公子。”

崔姓大漢呸了一聲,一口唾沫狠狠砸在地上,怒道:“狗屁的公子!一聽洪武開始為山河局求賢,江湖上就沒了這人的蹤跡。想來是惜命,不敢上兩界山!跟三山的那群慫狗一個德行!叫人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