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回:問心無愧(2 / 2)

“等等,也就是說……”

“黃泉之花是她的靈魂,她的軀殼並非實實在在的肉體——而是人類的骨灰。她的身體正是她的骨,所以鶯月君不會選擇她作為容器,這不是她想要的。現在她打開了那幅畫,也就擁有了真正意義上的肉。魂、骨、肉,是人類所有之物。但即使這樣,也不是說一切擁有魂骨肉的都會是人。她終歸沒有心。”

“她有執念。”

像是在提醒什麼,皋月君輕聲說。

有心才能有情感,但情感為心的孕育提供可能。

正如沃土與繁花。沃土滋養了繁花,待繁花凋零,又回歸成為沃土的命運。

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是謂執念。

佘子殊痛苦地倒在地上,蜷成一團,但身下畫卷發出的光仍死死纏繞著她。她用力扯開畫卷,它就像粘在她的身上,而中間的光就是她拉扯的顏料、血肉。終於,畫卷被扯下來,遠遠飛了出去,落到朽月君腳邊。他用腳尖將它挑起,接住一邊,卻隻看到一紙空白。

“……好痛啊。”

她的聲音帶著異常的情緒。

“好痛。”她捂著胸口,跪坐在地上,“胸口裏,像火在燒。很痛,很酸,很苦,不知道是水還是岩漿……真的,好奇怪啊,明明沉沉的,又像有風在吹。好難過,好嫉妒,好生氣——但是,好高興啊,我真的好高興。這就是喜悅嗎?我感覺我快要哭出來了,這又是因為悲傷嗎?我不知道,但是……這就是心?這就是心嗎?”

這複雜的、變幻莫測的情感與態度,讓佘子殊與方才相比簡直判若兩人。如此豐富的表情,如此豐沛的情緒,簡直和一個人偶毫無關係。實際上除了這誇張的表現之外,他們幾乎都能感受到一股強烈到反常的妖氣。

“嗬嗬嗬……成功了。這就是,我的人類。我的孩子。”m.X520xs.Com

寒觴感到一陣惡寒。身邊的皋月君忽然發出冷笑,雙肩微顫。她抬起臉,陰冷之中卻流露著不可名狀的滿足與幸福。

佘子殊站起身,還有些搖晃,臉上扭曲的表情似哭似笑。她的長發與衣擺在自身妖氣的衝擊下狂亂舞動。她兩額的黑發間探出角來,猩紅的唇邊似有獠牙,指甲也長得可怕。她蹣跚地走,在謝轍反應過來之前扯走他手中的衣物。水漬很快在她手中蒸發,布料完全幹透。她來到皋月君麵前,溫柔地俯下身,將藍白交錯如瓷器的衣服披在她纖弱的身軀上。

“謝謝您,謝謝……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我會永遠愛您……我的母親。”

染著綠鬆石色的指甲輕輕刮過佘子殊的臉,她的皮膚像嬰兒一樣柔軟。寒觴後退幾步,說不出的恐懼盤踞在他心頭。她轉過身,衣擺揚起華麗的弧度。她舉起手高傲地宣布:

“我知道了——問題的答案,我知道了!我的心告訴我了!你們都聽我說!”

生何理,死何依;

盡為何物,源在何處;

壽幾何,命幾劫,輪回幾度;

昨安逝,今安有,春秋安在?

“生有罪,死無昧,七情八苦不斷九結十纏;

困頓六欲,莫離三業,斷常二見終為形骸幻滅;

意難平,憶難夢,光陰無量難赦諸惡眾生;

昨去律,今扼法,千秋萬代皆是刹那芳華。”

凜天師皺眉道:“你……便是邪見的惡使。”

“什麼……?”謝轍的表情是如此難以置信。他覺得自己聽錯了。

“歪門邪道。”神無君冷冷地說。

“原來如此!”朽月君揮劍指向佘子殊,“雖不是人類,但在執念中妖變為惡使,這本是人類才能做到的。也就是說,我們不得不承認你曾有那麼一刻是個人類了。真夠惡心的!”

佘子殊卻笑得像個孩子。她朝朽月君走來,步伐變得如此輕快。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的——世上隻有心是永存的,肉體可以隨時更替,這是鶯月君教會我的,現在我懂了!隻要心活著,我就永遠活著。你啊,你聽我說,我是那麼感謝你,我要送你一件禮物……我把心送給你!”

在那洋溢著爛漫的臉上,朽月君竟感到強烈的不適與不安。鬼使神差的,他想起了某個已逝之人曾對他說過的話。

“那人是你的業,也是你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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