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向神無君。他被狠狠打到後方的樹上。不幸的是,那棵樹上有一截斷裂的樹枝。在那個尷尬的位置,堅硬的樹枝輕易穿透了他的身體。或許是因為速度太快,上麵甚至沒有血跡。被穿透的是他胸膛的部分,他甚至想了一下,該不該在這時候慶幸自己沒有心髒呢。
這一切不也拜縋烏所賜嗎。
可不等他反應過來,化作巨型蜘蛛的縋烏已經殺了過去。鋒利的肢節末梢刺入人類的血肉,將裏麵的東西全部割開好像不是什麼難事。衣服與皮肉被劃破的聲音混在一起,讓人分不清楚。神無君伸出手,試圖去撿起一旁摔出去的彎刀,卻被惡口伸出一腳按住。
那口器毫無疑問不屬於人類,甚至還有內顎。從那樣的嘴中吐出一陣怪異的嘶鳴。
“憑你?也來懷疑我?什麼六道無常,也不過是卑賤的人類!”
“你也一樣。”神無君麵無表情,“你不會真忘了自己隻是個被慣壞的少爺吧。”
這無疑進一步激怒了惡口。他怎麼會允許別人懷疑自己的身份?在這段時間裏,他分明已經接納了那些本不屬於人類孩童的記憶。他的認知就是正確的,不是神無君說的那樣,也不是佘氿告訴自己的那樣。這些就是原原本本他所認為的,一點沒差。隻要稍有懷疑,他被旁人幹涉到完全扭曲的命運便無法成立。
可在他有下一步動作之前,那刀從他腳尖嗖地滑了出去,回到神無君手中。讓這刀砍傷絕不是鬧著玩的,惡口猛地鬆開手,後跳出一段距離。神無君直直站起身,緩慢地舒展開,那樣子實在不像一個被折成好幾節、又搗碎了血肉的人能做出的動作。但他的身體確實在恢複,原本敞露在外的髒器也很快被藏到修好的皮膚之下。
等一下。
佘氿有一瞬的錯愕——那的確是人類的模樣?那也的確是,六道無常原本該有的自愈速度嗎?神無君與惡口的戰鬥一觸即發,佘氿顧不上想更多。他很清楚憑惡口是打不過現在的神無君,幾百年來的戰鬥隻會把他打磨得更鋒利。就算是當年的縋烏,曾經能打個平手的實力,放到當下恐怕也沒有什麼對等可言。
很快,惡口便落了下風。即使是妖怪的形態,也很難成為神無君的對手。
“你他媽隻是看著嗎?要你有什麼用?識相的話就搭把手啊!廢物!”
啊,唯獨說起難聽話這點倒是與縋烏一樣,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是不會出手的。”佘氿突然這樣說。
“什麼……?”
“我一生都執著於將你帶回來。沒錯,像你說的,為此不惜給人類當狗,也就是給走無常賣命。那之後我所有的行動都隻為這一件事,其餘的都隻是任務,是命令,是順帶的。因為你是我重要的朋友,我一直是這樣認為的。但,我也一直都很清楚,雖然直到現在我還在以縋烏的身份稱呼你,遺憾的是……你確實不是他。我的自欺欺人時間結束了。”
“開什麼玩笑!你他媽到現在說這種事?”惡口一麵招架,一麵破口大罵,“你真他媽瘋了!你不要命我還要!混賬東西,是你讓我變成這樣,我也接受了這一切,到頭來——”
“因為皋月大人想要你繪製的召喚法陣,否則又怎會支持我這種人的心願呢?但遺憾的是,你並沒有那個法陣的記憶……當然了,因為我沒有給你,因為我也並不知道。我們本想通過將記憶灌入原本的靈魂中,試圖徹底喚醒你,讓你自發地想起更多的事。所以歸還的記憶也故意留白,正是為了確認這點能否實現。但是至今日,答案或許很明顯了……你並不是縋烏,你隻是惡口,隻是諸惡的使徒。毫無疑問,過去的你是個人類,你才能成為惡使。”
“所以?你想犧牲我,然後自己跑掉?”
惡口冷笑出聲。在神無君的步步緊逼下,他可與佘氿聊不了太多。神無君的眼睛看得到那些線,那些他曾經引以為傲的把戲。但現在沒有用了。
“好啦,還是有的談的。”佘氿擺擺手,說道,“神無君,你看這個。”
神無君進攻的動作一刻也不鬆懈,但他確實很給麵子地甩去一個眼神。在他的眼中,佘氿的手中緊握著一塊靈力賦予的、色彩綺麗的東西。他知道那是皋月君為手下發放的令牌。隻不過,他確實不清楚這時候佘氿拿它做什麼,又想談什麼。
佘氿隻是神秘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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