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確不是人。”謝轍冰冷地說,“從一出生起就不是。”
“那麼你呢?”無庸讕笑起來,“你又是什麼?”
“我不知道,但絕不會如你所願。”
“哈哈哈哈哈,真是……你時至今日還不願意承認,你隻是完成了一次完美的自我說服——在環境的幫助下。我很遺憾。不過,若你被同化了,成為我的世界中擁有自主意識的一部分,而非如他人一樣,成為材料,被分解、重組,那就證明我們是同一類人。因為你永遠無法逃避自我認知本身。”
“那可就太遲了。我也很遺憾,我並不想見證這樣的結局。”
說罷,他橫過劍,眼神變得如劍鋒般銳利。
“很不錯的眼神,那麼你想怎麼做?”無庸讕歪過頭,“我說得夠久了,再耽誤下去,也隻是徒增你們的疲憊。差不多該到這裏了……你們盡管掙紮吧。”
他的影像淡去,朽月君也在竊笑中化作一團明火,而後熄滅。頃刻間,天昏地暗,所有的畫麵都變得不再常規。先前穩定的天與地才是幻象嗎?鬱藍濃稠的天空融化了,盡管色彩到處都是一致的,卻給人以流動的質感。喵喵尒説
聆鵷覺得自己又要吐了,但與之前肉體的苦難相比,這一次在官能上出現的差錯更嚴重些。她再轉過身,發現周圍的朋友都不見了,偌大的地方隻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她心中的恐懼頓時放大了幾倍,同時不適感也加重許多。不知何時,腳下的地變成了綠油油的青草,但她並沒有任何安心的感覺。廣袤的平原上,每一根草都輪廓分明,每一根草都在劇烈地強調自己的存在,以至於她的視線稍微發生一些移動,整體的畫麵就會些微地顫動、扭曲、變形。天上出現了雲,不同於流動的背景,雲是一團一團的,紋絲不動,質感仿若固態。
她試著衝出去,腳下的草地在眼裏不斷地“撕裂”,這幹擾了她的判斷,讓她不能很好地跑動。於是聆鵷昂起頭,讓目光投向那片天空。可不動的雲並非很好的參照,這給她一種不斷地在原地踏步的錯覺——也可能不是錯覺。她簡直覺得,每一次頭的扭動,似乎是切實地發生了改變,腦子卻像懸浮著一樣,並不跟著麵龐轉動,這種內外的拉扯感太不真實。
聆鵷累得跑不動了,但似乎並沒有運動多久,可能是心理壓力太大,或者身體素質變差了。她不斷地喘息,卻沒有呼吸的實感,窒息的錯覺倒是更嚴重。她聽不到任何聲音,包括自己的呼吸,隻有一種嘈雜的、類似雨聲但並非雨聲的細密噪音。好像很遠,但就在耳邊。明明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她卻覺得自己像是在被凝視著,被一群不知名的什麼所凝視。那些不知源頭的目光讓人感到強烈的不適,可更不適的,是此地分明沒有任何藏身之處的事實。
眼前出現了一道門,黑漆漆的門,方方正正的門,吞沒了所有的光,也不發出光。那究竟可以被稱之為門,還是簡單的一個棱角分明的洞?它仍在很遠的地方,聆鵷不知自己該不該過去。那東西讓人恐懼,卻有種莫名的吸引力在。於是她又邁開腳步,眼睛緊緊盯著那門洞。它並未隨著自己的靠近而變大,但眼前的風景又發生了變化。整個天地突然側過來,左邊是天,右邊是地,她不知自己的腳踏在哪裏,但不能停下,就好像停下就會墜落。左邊是地,右邊是天,這次是在哪一個瞬間完成轉換的,她也並不清楚。
耳邊的“雨聲”改變了,變得清晰,變得很近。像是吵鬧的集市會聽到的動靜,但沒有任何吆喝聲,也聽不清任何一句完整的話,甚至準確的詞語。它們隻是近似人聲的、雜糅在一起的什麼。
她的腳步並沒有停下,但有人突然突兀地攀在她的左肩上。她雖然停下了腳步,卻無法回頭,就像鬼壓床似的,隻能睜開眼睛,卻並不擁有完整的身體控製權。接觸的時候,她也很難確定那就是手,直到身體的主人出現在她的麵前。她已經不能正確地辨識出布料的紋樣了,但從那怪異的色塊之中,她尚可以認出那是施無棄的衣服。
隻是他的臉像被擦除一般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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