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回:內外交困(2 / 2)

不多時,他順著花瓣潮的指引發現了兩個姑娘的身影。看樣子,她們也在追著這股靈力行動。孔令北很快追上她們。

“孔令公子?!”

先喊出聲的是聆鵷,她十分驚訝——原本她對援軍的到來是不抱希望的。她和問螢的腳步都慢下來了,但看孔令北沒有一點點放慢速度的意思,又不得不匆匆追上去,與花瓣的浪潮一同奔行。

“這是卯月君的法術。”沒有什麼廢話,他開門見山地說,“既然你們在追,怕是也不清楚他們的動向,我便不多問你們。這裏妖氣太混雜,但我仍能嗅出更讓人惡心的部分。”

“這兒好像……不止一個惡使。”問螢如是說。

“是啊,多絢爛馥鬱的花香都掩蓋不住的,令人反胃的氣息。”

孔令北絲毫不掩飾自己話中的惡意,但這當然情有可原。然而他話音剛落,那些原本在夜裏飄揚的花的涓流,在一瞬間變得紊亂。花瓣們在空氣中震顫,仿佛每一片都有額外的氣流在控製它們。涓流整體由花瓣的移動膨脹,繼而緊縮,像是生物的脈搏。

然後,脈搏停止了鼓動。

一瞬間,美麗的花瓣潰散滿地,鋪就了一道道絢爛的地毯,朝著森林的更深處蔓延。三個人不約而同停下了腳步——這當然是值得讓他們駐足的事。

“發生了什麼……?”

沒人能回答聆鵷的問題,盡管他們都知道,答案或許是悲觀的。至少在這一刻,卯月君的靈力消失了。沒有完全散盡,但已被削弱到不再能控製花瓣流向的程度。問螢也沒反應過來,卻見孔令北沿著花毯頭也不回地衝了過去。

距離他們趕到或許還要一陣子,但發生的事,已成事實。鮮血濺在地上,將地上堆積的殘花打濕。出了意外的,並非卯月君本人——盡管不論是誰,都絕不是他們想要的結果。

瀧邈感到強烈的陣痛。

伴隨著每一次小心翼翼的呼吸,每一次謹慎的心跳,這種疼痛都在被不斷地放大。燒灼感侵蝕著胸前的傷口。他的心髒被什麼人緊緊握住了,甚至不是個人類。

但是,但是……趕上了。

他很難重新追溯方才的記憶,這種疼痛讓他大腦空白,幾乎失去了全部的思考能力。再怎麼說是個半妖,受到這種程度的創傷也是難以迅速恢複的。但也正是因為他是半個妖怪,才在被拿捏著心髒的情況下仍能保持清醒。雖然他能做的,也僅僅是保持清醒,而不是在下一刻永遠地閉上雙眼。不如說這樣緩慢的消逝才更痛苦些。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他與陶逐和她那死去的兄長決鬥。他的一招一式都有所保留,而對方一舉一動都拚盡全力。那些力量都是從卯月君身上剝奪而來,瀧邈自然不敢全力以赴。二對一這樣的行為本就有失公平,更不提這特殊的前提條件。他很快就處於下風,難以招架。而就在最關鍵的時刻,陶逐捕捉到他“怠惰”的一瞬,讓那具屍體朝著卯月君的方向攻了過去。彼時,瀧邈沒做太多的思考,他同以往任何一次一樣,隻身擋上前去。

他被來自卯月君的靈力打穿了身體。

血濺到地麵,濺到地麵的花瓣,濺到他身後的卯月君的衣擺與臉龐。卯月君單手撐著自己的半身坐在地上,昂著臉,頹然地看著這一幕在眼前發生。她的瞳孔在這一瞬有微妙的變化,但她什麼也沒能做到。他向後倒去的時候,卯月君甚至沒辦法好好地接住他。瀧邈的身體太過沉重,幾乎要把她壓垮。

已經沒救了,他們都知道。神無君和尹歸鴻距此地已有一段距離,即便前者察覺什麼,也不能立刻趕到。而瀧邈也無法再得以醫治。這已經比任何一次傷情都更嚴重,而且在過去都是卯月君為他治療。這種因卯月君的靈力帶來的傷害,恐怕已是無力回天。

然而,即使心髒已不在體內,殘留的妖力仍足以支持瀧邈將接下來的話說出口。

“我……知,有朝一日……會迎來,此刻。”

“……我也是。”

這口吻究竟是親切還是冷漠,大約隻有二人能判斷得出。卯月君的聲音多少有些淒然,卻又帶著一種意料中的從容。他們六道無常一直如此,不論何時都要做好與周遭的人生死離別的準備。就是在這樣漫長的時光中,他們才被磨去了棱角,大多成了無血無淚的軀殼。

瀧邈從未奢望過卯月君有何不同,這或許是他的心髒沒那麼痛的原因。

也可能是它已經不在自己的胸腔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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