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來路不明的人該怎麼辦?
總而言之,朽月君先將她帶到葬頭河邊。他一揮手,便有一艘細細的小船從河底浮起。這是冥界的船,普通的船一定會沉到河底,再也無法被打撈上來。雖是從河裏浮上來的,但在船的內部並沒有水漬。將這具女性的軀體拖到船上去,朽月君撐起篙,逆流而上。篙也是冥界的篙。葬頭河是極深的,不論凡間多長的棍子,都無法觸及它的底部。
按照流程,應該先隨便將她安置到哪裏,雖然現在尚不能確認她的生死。不過既然過了這麼些天,依然能給那些花提供養料,倒也稀奇。雖然“毀屍滅跡”是最快的做法,但是朽月君仍舊還是決定上報閻羅魔,並詢問她的來曆——如果那位大人知道的話。畢竟她究竟是從哪兒進來,又想來幹什麼,朽月君也有些興趣。
總不能丟在大街上吧,雖然青蓮鎮並沒有風吹雨打,也不會有誰來幹涉她。不過晾在這兒終究顯得別扭,朽月君還是決定將她放到旅店去。此刻,不論街上還是店裏都空無一人,而所有物品都不曾蒙塵,就像人們同時在這個鎮子消失了一樣。將她放在這兒應該不會出什麼禍亂,反正離蓮花池還有很遠,不用擔心植物對她下手。
事不宜遲,應該立刻去閻羅魔那裏一問究竟。可正當他準備離開的時候,躺在榻上的女性突然動了。她抓住朽月君的衣角,但眼睛還未睜開。朽月君微皺起眉,看了一眼空蕩蕩的街區,便立刻揮手掠過窗戶。當手臂離開時,街上又出現了三五成群的行人,人們叫賣與聊天的聲音逐漸開始清晰。床上的女子雙睫毛微顫,像是在努力擺脫夢境。朽月君稍加思索,又伸手掠過自己的麵頰,一襲烏黑的長發在瞬間褪色,變得雪白。
女子終於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朽月君坐在床邊望著她,“你睡了很久。”
那位女子坐起來的時候,動作有些僵硬,費了不少力氣。她的身上的關節哢嚓作響,看上去真的躺了太長時間。她的眼睛也是普通的棕黑色,看上去沒什麼特別。隻是她的眼裏充滿困惑,似乎沒有理解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
朽月君默不作聲地觀察她的反應,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所有人在昏迷後蘇醒幾乎都是這個反應。於是她深吸一口氣,接著試探道:
“你是不是累壞了?”
終於,這個神秘的女子將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女性失去意識後,醒來看到的第一人是另一位女性,應當不會那樣警覺。可話是這麼說,這丫頭顯得也太……太呆板了。她就這麼怔怔地看著自己,看了半天,隨後又望向窗外。
她還是什麼都沒說。
“你叫什麼名字?”朽月君覺得自己快要失去耐心了。若再得不到什麼有價值的信息,她就隻能盡早離開,如實上報閻羅魔,等發話後處理掉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
這會兒,女人倒是搖了搖頭。
“不知道。”她這樣說。
她的聲音很輕,但很普通,就像大多數妙齡女子的聲線一樣。若不是她出現的地方太過詭異,朽月君覺得她隻是那種人間隨處可見的人類女性,長得還算好看的那種。
“我還以為你是個啞巴呢,”朽月君嗤笑道,“那,你怎麼來到這兒的,總該記得吧?你暈倒在一片花海裏……興許躺了好幾天。現在還有力氣說話,倒也稀奇。”
“……”
女子呆呆地望著麵前的牆,像是在思考,或者單純地發愣。良久,她才緩緩說道:
“我忘了。我看到紅色。”
“……的確是紅色的花海沒錯。”朽月君撥開她的手,站起身來,道,“你要吃什麼,或者喝些什麼嗎?”
女子又搖搖頭。
“算了,在這裏也隻是浪費時間。那你先在這裏休息,莫要隨意走動。我去……找人問問,看有沒有人知道什麼。”
這會,她終於點了點頭。她撐著身子,赤腳踏在地上走了兩步。她的步伐歪歪扭扭,很容易跌倒的樣子,身上依然傳出了幾聲幹澀的哢嚓聲。不過,多走幾步便消失了。這會兒,朽月君已經走到了門口。她在心中盤算著,青蓮鎮的結界已經加固了才對。現在,應該不會有什麼莫名其妙的人再進來,裏麵的人也不能那麼輕易出去了。
方才走到門口,朽月君突然聽到一聲喃喃自語。
“好多幻影……”
她怔住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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