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交手的速度太快,但寒觴仍注意到,在楓的脖頸側麵似乎有一個發亮的記號。他不知道那是什麼。
這時,楓的身體微微浮了起來,刀給了他力量。現在刀刃和他的周身都散發著一種柔弱的微光,暗紅色,在黑夜裏不那麼明顯,但也絕不會被忽視。這把刀像是在指引著他,將刀尖死死對準了謝轍的方向。這時候,就好像誰站在他們兩點的連線之間,誰就會被捅個對穿一樣。寒觴一咬牙,忽然用力跺腳,原先接納了他血液的土地上驀地騰出幾道橙紅色的光。光芒迸射衝天,聆鵷覺得自己定是眼花了,不然怎麼會把那些扭曲纏繞的光柱,在某個瞬間看成了無數條身形纖長的狐狸呢?
紅光通天,墜地,再度飛濺,一層激起千層浪。眼看著楓與那紅色長刀迎麵衝來,寒觴卻是一動也不動,她還沒來得及做出更多反應就被侵蝕了全部的視線。眼裏隻剩紅色,深的淺的,明的暗的,濃的淡的。濃鬱的逼近黑色,單薄的近乎純白,她這雙凡人的眼睛快要無法承受無法理解所看到的一切了,但那種強大的壓迫感死死攝住她的心魂,令她動彈不得。
“嘭——”
刹那間,她聽見一陣清脆的爆聲。這聲音不是很大,但很清楚,一下就令她想起謝轍留下的無數鈴鐺。它們就好像在同一時刻爆炸了一樣,發出這般奇奇怪怪的突兀的聲音。
她閉緊了眼睛,甚至用雙臂捂住,以免紅光刺瞎了她。她還沒法判斷這聲音究竟意味什麼,隻得靜靜等待。她強靜下心來,心中不斷地告訴自己要保持冷靜,心髒跳動的聲音卻震耳欲聾,隻讓她覺得煩躁,甚至想讓它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到一切都好安靜。那陣強光消失了。她生怕是自己暫時習慣了,還不敢睜開眼,可等了半天仍沒有任何動靜,她才試探著挪開了雙臂。聆鵷慢慢地、慢慢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發覺四周都是黑暗,嚇一跳,以為自己真的瞎了呢。這一嚇讓她完全張開了眼,看到麵前安然無恙的兩個人時,終於鬆了口氣。
她想跑過去,卻立刻摔了一跤。那種謎一樣的壓製雖然消失了,卻讓她對身體的控製出現暫時的認知錯亂。她掙紮了一下,寒觴一把將她撈起來。那一瞬間就著些許月光,她看到寒觴白皙的小臂上留下一道一匝長的黑色疤痕。
“你這……”
“沒事。”寒觴道,“止住就行。”
謝轍走過來,但步伐不算穩健,大概是坐太久了。他環顧四周,不再見到楓的蹤影,隻見整個村子裏都彌漫著黑色的細小粒子,夾雜著些許紅光,像是被拉扯開的稀疏的餘燼。
“你也受傷了。”聆鵷抓起謝轍的手,“你的手怎麼……”
謝轍抽回手,張開五指看了看,上麵隻是幹涸的血跡。
“我也沒什麼大礙。血止住了。這幻境似是對空氣也做了手腳,竟想把血榨幹。”
“啊……我說為什麼我的血止不住呢。”寒觴隔著袖子輕握住那段手臂,也不敢用力,“不過我倒是沒有那種……被抽出血來的感覺,反而像是我的血自己急著逃走似的。”
“是很奇怪。”
葉聆鵷四下也看了看,確乎是沒見到楓的影子了。既然兩個人都沒什麼事,她便要問最大的正事了。
“楓他……還有這個村子,到底——”
“幻術破解了。”謝轍說起來倒也輕鬆,“到不了天明,這結界就會完全消散。現在我們應當也已經能離開了,不用等太陽升起來。隻是那孩子……真不知哪裏去了。”
寒觴昂起臉,嗅了嗅這裏的空氣。
“我也沒有聞到他的氣息。要麼是藏起來了,要麼已經跑了,也無處可追。也罷,我還在想你破了這場幻境,他是不是隻能跟我們走了。一路上,可費勁得很呢。”
“喔……我也想過。但他大概會成為青年甚至中年的模樣吧?除非那幻境同時幹擾了時間和空間。唔,也不是沒有可能。我本打算到下一處村子,就替他找個能做的活計維生。”
“唷,你倒真是好人做到底。”寒觴一邊咋舌,一邊感歎,“也是,光護著葉丫頭一個就夠嗆啦。”
葉聆鵷被戳了肺管子,一時不知如何作答。看她慌張而羞愧的樣子,寒觴意識到自己說過頭了,對這好心的姑娘而言有些過分。他立刻改口,說幸虧他厲害,這些都不算什麼,還是趕緊離開這裏為妙。葉聆鵷這才回過神,趁天亮前與他們走了。
。您提供大神夜厭白的白夜浮生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