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注意到了他們的無所適從,停下腳步,打量了他們一會兒,竟就站著不走了;卻又不吭聲,隻是靜靜觀望,祈煥問話時他也隻是搖頭,讓人摸不著頭腦。還好又有好奇的人被這兒不動的幾位吸引,圍攏過來。
人越聚越多,終於有個瞎了隻眼的中年人湊上前,出聲問道:
“你們也是迷失者?”
“嗯……我們迷路了,誤入此地。”柳聲寒禮貌地回答。
中年人抓了抓頭,好像有些疑惑,又不知從何問起。他的反應使四人也麵麵廝覷,隱約感覺他想問的似乎不是這個意思。還不等他們提問,他點了點頭,居然又自顧自地走了。這沒頭沒尾的舉動,讓白涯感到莫名其妙:
“這兒的人……很隨性啊?”
人群忽然分開了一條道路。他們紛紛回頭,看到了一名身著黑紅衣裝的女性。她的身邊站著一個人,是最早觀望他們的那位村民,他正在熱心地比劃什麼。
“我說怎麼問他不說話,原來是個啞巴……”祈煥恍然大悟。
反觀那名女子,似乎看懂了不能發聲的喑人的敘述,對他說了句什麼後,朝幾人走來。
她的服飾很鄭重,像是神社裏的巫女,手裏拿著的木杖頂端連接著之字形紙條,也像巫女的禦幣。她走到麵前,向他們平淡地行了個禮。
“幾位可是異鄉來客?”
“嗯……是。”
她審視了他們一會兒,目光平靜如水,沒有摻雜什麼惡意。
“那請問,你們需要什麼幫助嗎?”
四人交換了一下眼神,柳聲寒回答:
“如能幫忙,我等感激不盡。我們途徑貴處,路程不熟,已有馬匹陷入泥沼,亦擔憂廣袤林澤裏的毛羽鱗蠃。不知能否有幸,在此叨擾暫歇?”
她說得太客氣,得到的回應也算友善。巫女禮貌地笑了笑,輕聲道:
“既是如此,且隨我來。”
見巫女與他們說話,村民們三三兩兩散去了。他們順當地牽著馬跟隨巫女,在房舍和林木中穿行。不知繞了幾道彎,周圍一空,不再有先前見到的村落房屋。他們打眼望去,林間矗立著一道赤紅的鳥居。越過暮光下的烏色飛簷與林間藤蔓,一座恢宏神廟依稀可辨。
巫女領著他們穿過鳥居,徑直朝向那座神廟。沿途能看到和這位巫女一般穿著的女子,或扣著尖頂兜帽、身披黑袍的男人,黑底上一樣綴著赤色,手裏拿著杖子。巫女與他們也不招呼,離得近了,擦身時各自點個頭,便算見禮。表麵上看,果真如白涯無心感歎的一般隨心隨性。
直至神廟門口,巫女才停下來,與門邊一位黑袍神官見禮:
“請向大神官稟報,有四位異鄉人進入大澤。”
裏麵的人問了些什麼,巫女搖頭道:“不是迷失者呢。”
那人表示知曉,示意她稍等,回身進入了神廟。
她身後,柳聲寒眉頭微挑。這個詞又一次出現了,很難不去揣測,它許是有什麼特定的含義,而不是指迷途的旅人。
回複來得很快。他們將馬匹交托給巫女招來的另外兩位神官,正在巫女指引下,於旁側的一處水池清淨雙手。方才的神官打開門,衝他們說:
“都進來吧,大神官有請。”
那位巫女停在門外,沒有同行的意思;他們便向她道了謝,隨神官進了門。
大門闔攏,眼前驟然一暗。白涯的眼睛第一個習慣了光線,他眯眼向內打量,內裏是幽深的長廊,牆壁上有燈燭,不至於太過昏暗。兩側有些緊閉的門,大概是神廟裏功用各不相同的側室。神官帶他們穿過石廊,最後停步推開一扇門,朝裏麵的人行禮:
“大神官,人帶到了。”
說罷,他恭謹地退到一邊,伸手請幾人入內。
這是一間寬敞的屋室,裝潢簡樸,沒什麼特異之處。隻有四壁與屋頂有些淺淺的浮刻,被燭火照出它們古拙的紋路。
入目是一張長桌,盡頭坐著的,想必就是這些人口中的大神官了。離得近了,能看見他手中握著的神杖與外邊的巫女和神官不同,鏤刻著紋絡,嵌有一枚赤色的礦石。搖曳的火光在他麵龐上投下影子,一錯眼間,讓本就不曾放鬆的他們感到一絲陰冷來,簡直要以為又入了什麼蛇窟虎穴。
所幸,這不祥的氣氛很快便打破了。那位大神官主動站起身,沉靜地向他們招呼:
“遠客跋涉不易,先來入座。”
。您提供大神夜厭白的白夜浮生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