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黃泉十二月 第一百二十五回:借鏡觀形(2 / 2)

一切都失去了,還有什麼保護的必要嗎?他無數次拿起劍,看著劍身上照映的,自己非人似的臉。

……也許是有的。

雪硯宗。

還有同樣失去許多的、與他一樣迷失的孩子們——這麼多年來,他也不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任性嗎?

憑借他的武藝與人氣,雪硯宗愈發壯大。其中不少都是父母雙亡的孤兒,還有些不遭人待見的、罪人的孩子。他不在乎,他自己也是罪人。

鄔遠歸,是他的第一個弟子,也是他最後所殺的、仇家的孩子。

鄔家並不是殺害自己妻兒的罪魁禍首,隻不過是在找尋的過程中受到牽連。那時候他還,母親走得早,他與父親住。而父親遇害時他正巧不在家中。時至今日,鄔遠歸也並不知道,他的師父就是他的殺父仇人。

黛鸞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也太可怕了。倘若山海殺了我爹媽,被我知道了,我一定要和他同歸於盡的!”

“……既然沒有發生,你可以不必當著我的麵”山海扶住額頭,鬱悶之餘還有些許困惑,“隻是既然連鄔遠歸都不知道,你又是從何得知的?莫非除了他自己,全下人盡皆知麼?這似乎不大可能。”

謝花淩埋怨一般:“我都不知道有這回事,隻知道宗主的過去——他倒沒什麼顧忌,對誰都是這樣原話的,大家反倒欣賞他的坦誠和勇氣。隻是遠歸的事我也是第一次聽,阿謠竟然都沒有告訴過我!”

“雖然我的確沒有答應事主不出去”謝花謠疲憊地靠在椅背上,“因為這回事,我也不知是真是假,是醒是夢。”

“此話怎講?”

“這些都是一個人在喝醉的時候告訴我的,我們本來……並不是很熟。所幸,那也隻有我們兩人而已,不曾有旁人聽到。”

“是掌門嗎?”黛鸞問。

“是雁沐雪。”

“……”

“這十年來,掌門收過不少弟子,慕琬是最後一個。她的八字與個性,都和他女兒很是相像——這是他親口的。連她入門時的年齡,也與他女兒離開的時候一般大。他的確是喜歡她的,隻不過雁沐雪……是他所收的第一位女弟子。她的年齡和長相,與他女兒也是極像的。也就是,若雁沐雪還……還、還在他身邊,與他女兒是一般大的。”

“所以他對雁沐雪也視如己出,甚至講了這些秘密——或許雁沐雪也是背負著壓力,不曾對任何人提起,隻是因為一次意外被你知道了……幸好,聽者是你。”山海感慨。

“……你的是真的?”

這是第五個人的聲音。

謝花謠突然扭過頭去,所有人也都看向聲源的方向——慕琬不知何時醒過來,站在房間的門口,不動聲色地聽完了他們所的一切。

“、師妹”謝花謠慌亂地站起身,“你聽我,我不是要有意瞞著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能理解。”

慕琬一麵著,一麵向這邊走來。或許酒還沒醒徹底,她的腳步有些踉蹌,謝花淩和黛鸞都跑上去扶穩她。

這些故事,若不是實在背負不起,誰會願意放在親近的人肩上共苦呢。

慕琬苦笑了一下:“就是她不喜歡喝酒,我時候才沒練酒量呢。”

謝花謠想了想,從懷中取出那疊紙。

“你……既然醒了,看下這個吧。阿淩和阿鸞貪玩,今晚吃飯的時候跑到雁師姐的房間去了。這些東西,是從她那裏找到的。我知道就這麼拿來不好……但我還是想讓你看看,這些到底是不是沐雪的筆跡?”

慕琬愣了一瞬,連忙將那疊紙抓過來翻看。

“這張不是……是她家裏人寄的,應該是她父親的筆跡。這張是她母親的,喜歡嘮叨些家常……這是她奶奶的,她老人家是個文人,寫字是最漂亮的。不過,她現在已經過世了。唉,師姐這麼早的信都留著……啊,這個是了。”

“哪個?”幾人湊上來。

“這張,還有這張……這些摘抄的詩句,都是她的字。等等,這句是……出自哪裏?是她自己寫的麼?”

山海接過那張紙來。比起其他密集工整的紙張,這上麵隻有寥寥兩句。

近慕遠歸淩寒夜,半池雪硯梨花謝。

“我讀的書不算多,不確定是否有別的出處,至少我是沒有見過的……”他。

謝花謠忽然搶過剩下的幾張,那些都是詩句。她反複翻看著,神色愈發緊張。

“……怎麼了?”慕琬心地問。

“不一樣……真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