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了,樹葉早已開始自己的歸根之旅,然而,這世上總有那麼些人,在不應該的時刻,背井離鄉,有的自願,有的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蒼山自北向南延伸,高、寬、荒、神秘。它的北部一直延伸進緊臨著荒林的熵州腹地,南部直達最南端的大海,乃是大陸最大的山脈。而它的兩邊便是嶽州和滄州,每年都有無數人從熵州逃難到大陸其他的地方,其中就屬這二州最多。這些人,大多自願,隻有極少數是不甘的。而在路上,會死去九成多,最後能活下來的,少之甚少。
今是八月十五,月亮特別圓,特別亮,地上能明顯看到落葉的影子在涼涼的秋風中飄零。
一個孩子穿著破舊的衣裳,和明顯不合腳的破鞋,蓬鬆著從未洗過的頭發,懷裏不知抱著什麼,在樹林裏奔跑。他每跑一會兒,便躲在樹下仔細巡視四周,像是在躲避什麼。
確認周圍沒有其他的東西後,他又開始奔跑,直到跑到一座荒廢許多年的破廟,然後跑了進去。破廟倒了西麵的一麵牆,有風吹進來,呼呼呼的,聽上去便瘮得慌。破廟裏有微弱的火光,僅存的幾片殘瓦被人用雜草和落葉補全,下麵被簡單清理了,於是破廟裏有一片空間重新有了曾經的樣子。
孩子跑到那處,在火光照不到的的角落蹲下,然後將懷裏的東西放在茅草上,那是一塊布包著的東西,軟軟的,像是什麼泥土,但從散發的腐味兒來看,卻又不是。
“吃吧,附近就找到這麼點,雖然味道很重,但是,被煮熟了,起碼比土裏挖出來的好,雖沒有你身上的新鮮,但起碼不用再受那種痛苦。”他對著漆黑的角落道,聲音很低,很沉。
角落傳來簌簌的聲音,一隻枯瘦如無數年老樹根一般粗糙的皮包骨的手從角落伸出來,然後把那個東西拿了過去。然後,角落傳來吃東西的聲音和簌簌聲。
見此,孩子習慣性地摸了摸胸前的吊墜,然後從懷裏取出一片肉幹,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咬下一塊送去嘴中。吞咽的時候,孩子的很掙紮,似乎很難吃,但是,再不吃,他就活不下去了。吃了一口,他便把肉幹重新揣入懷裏,從另一個角落取出一個泥罐,喝了一口水,然後看著微弱的火光發呆。
“你還是很厭惡這些,是不是?”一道蒼老而且虛弱的聲音從角落裏傳來。
“你無聊不?這是你第幾次問我了?我很煩你問這個。”孩子厭煩地道。
角落裏沉默了許久,然後那道聲音再次傳來,“憶陽!”
“幹嘛?”
“對不起。”
原來,孩子有名字,叫做憶陽。他突然一愣,很驚訝地朝角落看去,然後問:“你……你什麼?”
“對不起,憶陽,我們這種人不需要後悔,也沒有資格後悔,但是,對不起,我為我曾經對你做的事,道歉,雖然沒有什麼用,但是,這樣我會好受些。”那道聲音一口氣了很多話,語氣中透露著誠懇。
“不需要!”他扭過頭,冷冷地道,“你少些話,萬一死了,今晚我也活不了,不過你要是想死,沒關係,明出去了,我親自送你。”
“謝謝!”
這次,憶陽沒有搭話,而是蜷縮在茅草上,直接睡覺。
…………
第二一大早,憶陽被深秋的涼意叫醒,睜開眼便看到滿地的霜,他伸手摸了摸,冰涼涼的,但並不凍手。一個身穿血色破舊長袍的枯瘦老人拄著拐杖,瘸著一條腿,從破廟外走來,見憶陽醒了,便停下腳步,道:“走吧,我們向東走,明就能穿越這片樹林,到達人道,你就解脫了。”
憶陽起身,活動了一下身子,道:“以你最快的速度,今晚能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