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農曆五月初的齊魯大地的鄉下,是冬麥成熟的時候,倘若你來的早一些,會看到成片成片金黃色的麥田。人們常用金色麥浪形容這樣的麥田,很恰如其分。如果你能在這個時候去一次鄉下,也許就是在公路上開著車的時候,你從車窗可以看到外麵的麥田,當一陣風吹過的時候,那一片片的麥田上空,有一層白色的氣流貼在麥田上方,確實如同海浪一般,在不斷地湧動。
但如果你來得晚了一些,不僅會看不到這樣壯觀的景象,還有可能被公路上的一片接著一片的已經被收割完畢的麥穗搞得不厭其煩。鄉下人總會在這個時候在公路上曬被收割的帶著麥穗的麥秸,來回的車輛可以讓麥粒脫離下來。
當你被一團團擋在路上的厚厚的一層麥秸搞得不厭其煩的時候,也希望您能夠體諒一下,因為這個時候的氣變化太過難以預料,哪怕是以如今的科技,也無法預測出真正的意。也許前一刻是豔陽高照,後一瞬就有一片黑雲毫無征兆地壓了過來,所以農民們為了和老比拚速度,必須在下雨前盡可能得把所有麥子曬幹入庫,這樣才能在合適的時候(糧價調高的時候)賣一個好價錢,不然麥子就會發黴,辛苦一年的成果就會浪費掉了。
公孫家是齊魯大地上一個微不足道卻又極具代表性的村子,和這片土地的其他村莊一樣,06年的公孫家,也是這樣的一副景象。由土坯建造的房子占據了這個村莊的大多數,隻有少數人家蓋了紅瓦磚砌的新房;村子內外尚未通瀝青公路,隻有被來往車輛碾壓的無比硬實的泥土路,泥土路兩旁經常有一叢叢野草,被車輛行人揚起的塵土弄得灰頭土臉的,村子外則是大片大片的莊稼地……
這個時令,正是麥子收割完畢,播種下一茬玉米棒子的時候,所以這個時候的莊稼地,是一片片被來回耕過無數遍,打理的幹淨整齊的,深褐色的土地。這像是農民繪製的一幅美麗的畫卷,那片片被細耕過的土地,像是一個強壯硬實的漢子裸露出的胸膛,像是讓老看看,這片土地以何等的自信在麵對著他……
被耕後的土地,地裏的泥土被上翻出來,麥茬深埋在濕潤的泥土裏,空氣散發著土地混合麥茬的清香。
宮東山聞著這股清香站在自家的地頭上,旁邊是家裏的大黃牛,一人一牛兩雙眸子,一起看著自己辛勞的成果,那片堪稱精細的土地……而後目光漸漸遠眺,眺望到那片晚霞上。
傍晚時分,西北邊的太陽周遭的晚霞暈染著那片空,花花綠綠的,帶著一抹紫氣,空下的大地裸露著曠闊的胸懷,遠處的一片黑壓壓的叢林,突然一陣飛鳥不知為何受驚而起,飛向邊……
晚霞由燦爛轉向黯淡,藍灰色的大幕自東邊拉起,如深沉的海水緩緩淹沒過來,黑了,最亮的那顆星星孤零零地升起來了。
一片片莊稼地的如豆粒大的黑影,離開了溫潤的土地。那是一個個辛勞的莊稼人,吆喝著心肝寶貝般的黃牛,從莊稼地裏回家去了。
村子裏家家戶戶點起了昏黃而溫馨的燈光。
公孫村的西頭的泥路上,一個穿著白背心的,帶著黑框眼鏡的宮東山,牽著一頭黃牛走著回家。
宮東山的眼睛經常是溫和的,不時閃過帶著看透塵世的豁達,丘似的鼻梁下的嘴唇是薄薄的,這是他一家人共有的特征。頭發有些亂,長約五公分的頭發顯然不是很服帖地立在頭上,靈蓋的地方頭發炸了起來,是他自己抓的。
他有個習慣,一遇到什麼大事發生,就愛揪自己頭頂的頭發。
宮東山心不在焉地走著,憑著習慣朝著家門走去,轉過胡同,走到一戶人家的兩扇黑漆木門前,也許是因為日子長了,大門的黑漆有些脫落了,但是門邊沿卻因為常有人來回摩挲,鋥光瓦亮。他推開一扇,牽著黃牛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