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寧——!”
那一日,母妃驚急的呼喊聲,從高高的城樓上傳來:
阿寧,殺了他!快殺了他!!
她閉著眼,仿佛能感應到母妃在心中萬分焦急的催促,催促她——殺了來劫喜轎的他!
“寧然公主……”
那一日,他孤身擋於轎前,攔下了她所乘的這頂喜轎,衝破重重阻礙,伸手,來掀轎簾子。
“別過來!”
她的指尖,微微觸碰到了藏於袖中的一點冰涼,那是一柄見血封喉的利刃,偏有個極美的名字:“紅淚”。
如美人眼角沁出的一滴血淚,指尖觸碰到它,怵然的寒意,凜冽在心頭,忽又滾燙如火烙!
“寧然……”
手握“紅淚”,她清晰感覺到他的氣息,已近在咫尺!
少年身影探入喜轎,伸手一攬,將她攬入懷。
“我來了。”
耳畔,嗬來縷縷氣息,溫熱,燙了粉腮、燙了心尖,心弦細顫,躥至指尖,“紅淚”顫盈於指,凜冽傷人的殺氣與滾燙細顫的心律,相衝!
冰火兩重天的煎熬!
心,刺痛——
羿天,你不該來,不該來的!
“寧然……”他的氣息,拂於耳畔,一聲呢喃,如情人繾綣纏綿的青絲,纏綿入骨。
她聞得到他身上獨有的香,絲絲縷縷的,繞在她心尖,帶著驚心的魅惑……
霍地睜開眼,她直視著來到自己麵前的他,——那魅顏惑人的少年,對她微微一笑:“我來,隻為遂一個心願……”
“心願?”
他唇邊彎翹的弧度,分外勾人,隻那微微一笑,一瞬顛倒了神魂,她的目光微悵,深深的、探入他的星眸,渾然忘卻了自身的處境。
忘卻了——
她已然鳳冠霞帔、新娘盛裝,在出嫁途中!
而他,於半途攔下喜轎,在長安城最繁華的大街,眾目睽睽之下,劫她喜轎,摟她在懷,於她耳畔徐徐嗬氣:
“娶你!”
這是他此生唯一的心願?
她笑了,驚心地笑,攏於袖口的五指旋動,“紅淚”一耀,飛掠寒光!
利刃,已出鞘,他的頸項一涼,美人手持冷劍,“紅淚”隻在頸項輕輕一劃,衣領上便暈開一點血漬。
滴答!
血珠滴落,“紅淚”嗡顫。他的目光,從嗡顫的利刃上,漸移至她的臉上。麵紗輕覆著她傾世之顏,隻微露一雙明眸,眉眼彎彎的,她分明在笑:
“娶我?你我隻一麵之緣,你就妄言娶我?”
他,一介布衣,草芥之流;她,傾世美人,帝姬之尊。
那一日,他劫她喜轎,戲她於眾目睽睽下!
“狂徒輕佻,該殺!”
她閉上眼,不去看他的眸,隻聽到嗡顫之聲,響於耳內,卻,分不清那是心弦顫動的頻率,還是指尖的“紅淚”,顫然幽泣。
“紅淚”刎頸,血滴落下,他的眸,似要燃燒起來,極亮,極美,“何勞公主動手?草民本就命不久矣!”
他帶著蒼白得近乎透明的病弱之色,眼底卻是一抹狂妄,“哪怕……我隻能再活一日,也要……”
娶你!
寧然,我此生,隻娶你一人!
在她震驚的一瞬,他揭下了她覆麵的輕紗,不顧抵頸的利刃威脅,欺近她,在她眉心,輕輕落下一吻。
當啷!“紅淚”脫手跌落。她隻覺那一瞬,天旋地轉!周遭此起彼伏的驚呼聲、母妃驚怒的冷叱聲、準駙馬狂怒的暴喝聲……一切的一切,似乎變得模糊而遙遠了……
周遭的景物黯然褪色。
天地間仿佛隻剩了他那一抹絕色之顏,她在眼中,凝住了這少年的一顰一笑……
活不過十七歲的他,竟是她的情劫!
她的眼角一點冰涼,緩緩滑落,那一吻,竟吻落一滴美人淚,落入“紅淚”刎出的血滴中,血淚相融,難分難解。
“羿天……”
為何是你,為何偏偏是你!
他們說的:少年身負異香,似妖異災星,落於長安、則長安不寧!
你病弱之軀,熬不過十七歲也就罷了,為何還來劫了喜轎,似真似假說要娶我……
……
“此生隻願娶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