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城的這日正趕上細雨綿綿的陰沉天氣。
時值清明，一進宮康熙就召見了太子，詢問太廟祭祖的事宜。
幾日忙碌下來，方才尋到個空閑時候，帶上禮物去往延禧宮。我撐著油紙傘，一步一緩地走著，邊走邊想該以什麼麵目麵對胤禟，若是碰見了該如何？十四阿哥那裏早已萬般懇求，叫他不要告訴旁人我說過的話，他亦有答應。雖不保證他會守口如瓶，但至少一段時間內應該不會說出去。
思慮間已然走到了延禧宮的宮門口，雨勢逐漸變大，打在傘麵上開始啪啪作響。猶豫良久，方才邁開步子往裏走。一路駕輕就熟來到內院，正欲叩門，裏頭隱隱傳來聲響。
“換了別人倒還好，可是偏偏是紫雲這丫頭。”
“該說是那宮女太倒黴，還是該說太子二哥太糊塗，如何做出這等事？”
“紙包不住火，現在得想想怎麼同煜敏講，她有多看重那宮女，你們是知道的。”
三兩句話卻聽得人心頭一顫，恍惚間一絲可怕的想法湧入腦中，顧不得禮物掉落在地，顧不得雨水濕透衣衫，顧不得身後急迫的呼喊聲，我奮力地跑著。此時此刻，我要見到紫雲安然無恙。
房門被用力推開，屋內昏暗，未點燭火。我焦急地打量著四周，目光所及到床上拱起的身影，快步走近，抬手想將被子掀開，卻忽的生出一絲害怕。半晌，終是小心翼翼地掀開，看著發絲蓬亂的紫雲，小心翼翼地說道：“我給你帶了禮物，我領你去看。”
紫雲的模樣像是失了神，一言不發就這麼坐著。
我將她的頭發撫平，輕聲又道：“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一路上都遇見了什麼，你同我說說話，我便告訴你。”
紫雲依舊一言不發。
我小心翼翼地攬她入懷，輕輕拍撫她的背，克製住翻湧而出的情緒，柔聲道：“乖，好紫雲，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良久，聽得一聲抽泣，腰脊被緊緊抱住，似藏了千般委屈無人訴，嚎啕大哭。
待氣息平穩，她終是開口，緩緩道來，一字一句說著可怕的事，說著說著，身子抖起來，又是一陣哭泣。
那是一場噩夢，地獄般的夜晚，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宛若阿鼻。那樣可怕的事情，她生生受了過來。掙紮著，哭喊著，被狠狠撕開，被毀滅殆盡。
她紅腫著一雙眼，問我：“煜敏，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是我？”
我搖了搖頭，替她抹去臉頰上的淚漬，不忍道：“你什麼也沒錯，錯的是他們，全是他們的錯。”
她將頭埋進被子裏，聲音似跌進了萬丈深淵，幾近絕望：“到底該怎麼辦？煜敏，我好害怕。”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摻著哭腔：“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的。”
忽的，紫雲顫巍巍地拉住我的手，哽咽著輕聲問了句：“這件事十三阿哥可知道？”
她竟是到了現在還記掛著那個人！
我險些哭了出來，強撐著扯出一絲笑：“放心，他不知道。”
望著我的眼裏有了丁點神采，似尋得了安心，她閉上眼，逐漸睡去。
走出房門，錫蕙等人站在外麵，怕驚擾到裏頭的紫雲，我隨他們回了內院。
雨一直下著，沒有變小的勢頭。屋內燃著水沉香，淡雅宜人，眼下卻無暇品賞，隻有急迫地想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我要他們仔仔細細，悉數無遺地說與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