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四十四年末,帝都。
鵝毛般的大雪無聲無息的飄落下來,寒風卷著雪花席卷著整個寂靜的皇城。此時才戌時三刻,本該是最熱鬧的時候,可是,偌大的皇城裏,除了幾家客棧還亮起燈外,其餘的全部都緊閉房門。街道上的人都裹緊了棉襖匆匆跑過。
自從大胤長公主失蹤以後,北方的蠻族又在大舉侵犯大胤的邊境,瑾宣帝下令神武大將軍魏子明率領十萬大軍前去剿敵。可戶部尚書卻上書說現在的國庫不足以支持大軍北伐。如果硬要前去,應當減少軍隊的數量。魏子明聞言連忙上書聲稱自己近來受風寒臥病在床,不適合領兵,還請皇上另謀賢將。有人建議瑾宣帝向大臣們和富賈們借糧,來支持大軍北伐。此案一經朝堂上提議,便掀起了軒然大波,許多大臣們打著幌子說,隻要民間的富賈們拿出十分之一來,大軍們就可以北伐了。話外之意就是他們不會借糧。
看著麵前一本本堆積如山的戰報,梵瑾宣“啪”地一聲將一本奏折摔在了地上,一旁伺候的宦官李德安連忙上前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奏折,小心翼翼的走到龍案前,說道:“皇上,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不用了。”他煩悶的閉上黑眸,一手按住太陽穴,一邊揉一邊問道:“皇後那邊怎麼樣了?”
“回皇上的話,皇後娘娘說,帝都今年的冬天太冷了,加之長公主一直沒有消息,太後不願回來。所以,她們要等明兒個開春,許才回來。”
“唉......小李子,你說瑾湮她失蹤有多久了?”
“回皇上的話,似乎已有三個月了。”李德安小心的接過侍女遞來的茶盞,恭敬的舉在梵瑾宣的跟前,道:“皇上,喝口茶吧。”
他疲憊的拿過茶盞,淺酌了一口。回眸看見桌上的奏章,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罷了罷了,傳朕口諭,擺駕凰羽宮。”
“皇上,今夜不在養心殿歇息嗎?”李德安嘴上問道,可腳上還是不遲疑的走了出去,向外麵的吩咐。
“不了。”他淡淡的開口,起身整理一下龍袍。大步向外走去。
看著跟前身子微微有些駝背的梵瑾宣,李德安眼裏濕潤了,他是從小跟著皇上長大的,皇上的苦,皇上的難,他是比誰都清楚,比誰都心疼。以前皇後娘娘和月華公主還在的時候,皇上還會笑,可是這會兒公主消失,皇後娘娘又不在宮中。在這兒冷清的皇宮裏,能真正給他安慰的沒有人了。如果,他的皇上是像曆代君王一樣,擁有後宮佳麗三千,他都不擔心。畢竟,少了皇後娘娘一個人,還有眾多個娘娘可以撫平他內心的苦和難。偏偏他的皇上是個癡情人兒,隻要皇後娘娘一個人。所以,這會兒皇後娘娘不在了,他隻有待在存有皇後娘娘氣息的凰羽宮裏,自己來寬慰自己了。想到這裏,李德安不禁歎了口氣。
“怎麼了,小李子?”暗啞的聲音從前麵傳來,李德安一驚,連忙上前回話。
“回皇上的話,奴才隻是替皇上難過。”
“難過什麼?”梵瑾湮側頭詢問道。
“奴才在說之前,還請皇上給奴才個免死口諭。”
“朕給。”他輕輕揮了揮手,示意他說。
李德安這才放心的開口,“皇上,奴才隻是覺得,您可以多納幾位娘娘。您看,像現在這樣,如果有其他的娘娘在,您也不用跑去皇後娘娘的凰羽宮啊。可以和一個懂你的娘娘一起,讓她來消除你的煩悶啊。”
梵瑾宣一愣,停下了腳步,狐疑的轉過身看著身側低著頭的李德安,冷聲問道:“你這又是收了哪位大臣的錢,跑到朕麵前來說這些。你知不知道,這可是犯了朕的大忌。”
“皇上......您冤枉奴才了。奴才隻是看見您一個人兒,太苦太累了,替您心疼。”
一席話將梵瑾宣震在那裏。在這個冰冷森嚴的皇宮裏,本不該有擾人煩亂的親情,因為那隻會讓你多一個把柄,也不該有燦爛如霞的愛情,因為那隻會讓你喪失判斷事物的冷靜。可偏偏這些本不該有的,都在瑾湮和蘇憶如的身上顯現了。瑾湮給了他如月亮般柔和的親情,憶如給了他如陽春三月般的柔情。她們是他生命裏最重要的兩個女人,是他用生命來捍衛的珍寶。而麵前這位宦官給了他兄弟般清澈的友情,陪伴他度過了多少難熬的日子。而那個端坐天下女人最尊貴位置的母後,卻隻留給了他永不可磨滅的冷血,殘忍。是她讓他見證了帝王家是沒有親情的,但是卻還是她給了這三個對他有情有義的人。是不是很諷刺,一邊給你絕望,一邊又給你希望。讓你身心都處在這煎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