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葉微動,蓮花座墊上的女子微睜雙眼,輕瞟了一眼旁邊生鏽的香爐,五支香的時間已過去,隻剩小截玫紅棍子插在灰中。
便放下檀香念珠,起身拍拍身後塵土,轉身穿過半片竹林,向庭中走去。
今天是個重要日子。
她,要剃發。
還記得五天前,林則安入寺院請求成為尼姑時,老尼姑的眼神有些詫異,再三詢問是否已經下決心,這青燈佛古的日子對於過慣舒適生活的現代大小姐來說,可不是一般的難受。
則安笑道:“我已是廢人一個,用剩餘時間來積福便好。\"
老尼姑用那雙堆滿皺紋卻毫不渾濁的雙眼凝視了則安好久,便也不再說話,隻是為她安排住處,講解寺院的規矩。
穿過庭院,撲鼻而來的是幽幽的香線味,碎步向堂前走去,老尼姑一身青衣,在佛前閉目輕念佛經。
似乎感覺有人靠近,老尼姑微睜眼,轉頭望了一眼則安,開口:\"阿尼陀佛……你若已下決心,即可剃發。\"
則安雙手合十,微微欠身,向尼姑示意可以開始剃發。
“出家這麼重大的事,怎麼沒人通知我?”
磁性的男聲幽幽地從身後傳來,語氣裏麵滿滿的嘲諷。
眾人突然停下,向身後望去。隻見一位身材頎長,黑發西裝的男人站在那裏,嘴角上揚得令人捉摸不透。
則安聽到聲音並沒有回頭,即使能感覺到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背後。
男人叫慕容川,慕容集團總裁。
慕容氏和林家也不過是商業上的幾次來往,而在自己決定入佛門的那天慕容川卻親自過來,帶著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對自己說:\"來我們公司吧,你看著挺順眼的,正好新劇差女主角。\"
明明是在發出邀請,可總帶著一分傲氣,讓人莫名不爽。
慕容見則安不動,便徑直走到她麵前,微蹲,\"林小姐不來,我們劇組怎麼開工?\"
說著慕容低下頭,這才能仔細觀察到跪在坐墊上的女人,發絲散開,淡青色的長袍外套下是瘦弱的身子骨,讓人印象深刻的,其實是那張清新的臉,毫無粉黛,雙眸微睜,睫毛似水,可嘴唇緊閉,多了一分冷清,於無形間拒人幾裏之外。不覺她身上,該是藏著些什麼東西。
則安抬眼地看向慕容,開口:“慕容先生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好像沒和慕容集團簽合同吧?\"
“哦?”男人仍銜著笑容,上前一步,蹲下,對著則安說,“常言出家人以慈悲為懷,林小姐今日何不主動把合同簽了,也當做善事?”
則安看了一眼旁邊的老尼姑,冷冷道:\"我師傅修行比我高,請她老人家幫忙不是更合適?\"
說完又跪著轉過身來,低頭,閉眼道,“吉時未過,請師傅為弟子脫去俗發。”
老尼姑看了一眼則安,看她決心已定,便抬起拿著刀片的手,卻又停下對那男人說:“人各有命,施主還是請另尋別家吧。”說著,轉身來準備抬手剃發。
“如果我說,非林小姐不可呢?”
回過神來,男人握著刀片的手滲出嫣紅的血滴來。
眾人一驚,呆著不動,都不敢上前來。
“阿尼陀佛……今日不宜剃發,再尋他日。”尼姑說著悠悠轉身離開。
則安抬眼,眼神中盡是看不懂的神情,隻是並無憤怒,她從小就不太愛對人生氣,即使今日之事,對方的確過分了。
對麵男人仍是噙著笑,一臉欣賞狀。
寺院中庭。
“如何?”慕容川玩弄著一旁剩下的半卷白色紗布,一邊輕聲問道。
“憑慕容先生的人脈,好演員應有盡有,怎麼會缺我一個?”則安微低著頭回道,又語氣很淡地附上一句,“我已半步入了佛門,不宜拋頭露麵。”
“半步入了佛門?”慕容抬眼,麵前的長發女人一臉風輕雲淡讓他心底一沉,便起身揚嘴道:“怎麼,怕是我不知道原因?”
則安心裏微微一振,抬頭,一瞬間對上了慕容的眼,明亮如星辰,深邃如夜空,不過一秒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趕緊轉身合眼回了句:\"悟安不宜耽誤太久,慕容先生請便吧。\"
說著準備碎步離去,卻聽到後方傳來一句“遇事就逃這一點,和你母親倒是很像。”
則安忽然頓住,男人的話似乎一顆扔進平靜水麵的石子,漾起的一陣陣漣漪不時撥動著她,睫毛微微顫了顫,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肯拔腳離去。
\"再給你兩天時間。\"慕容說著起身,左手輕抬手整了整領帶,又換上一張笑意的臉,接著道:\"那時,我想你已經拿好行李跟我走了。\"說著便是轉身離去。
房間忽然安靜得嚇人,而剛剛慕容語氣裏夾雜的威脅好像還停留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