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場漫天琉璃火,灼傷了我的眼,我的心。
楚雲拓帶著他的盛世悲歌,成全了他的涵兒,卻折進了一身瀟灑風流的背影,埋進了那些日益鮮活的記憶裏。
我記得,我和他的曾經,天高雲淡,青山遠黛,飲酒作詩,策馬揚鞭,還有那時、他嘴角寵溺繾綣的笑意,眉宇間正當少年的逼人英氣......那些曾經的曾經,模糊在我的視線裏,最終我無法忍住,嘶啞著喊著他的名字:“楚雲拓,楚雲拓!”
那一刻,我很想衝進去把他帶出來,可是身體卻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圈住,所以我隻能就這麼看著那場大火將楚雲拓的身體吞噬,卻無能為力。
爹爹死的那段時間,他不再叫我子寒,而是涵兒,我沒發覺這內裏的變化,隻當他是安慰,現今想起,才知曉他是內心不安。我誤以為他是陪著我一同度過了那段陰霾時光的人,到後來卻不得不被如此鮮血淋漓的真相敲醒,一切居然是他一手造就。然而,我想恨他,卻終究不能,因為我發現心底已經有了他活過的痕跡。
離開笑楚山莊的時候,我們看見了阿饒,他立在笑楚山莊森然肅穆的門前,手裏拿著一隻木匣,臉上掛著淚水,卻是一動不動。
我讓祁玄墨把我放下,慢慢走向了他,揉著他細軟的發,柔聲道:“阿饒,你站在這裏作甚麼?”
阿饒吸了吸鼻子,哀聲道:“叔叔說,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我把那木匣子捧了起來,輕輕打開,裏麵安然躺著一些折起的紙張,每一張打開,右下角都有已經風幹後的雛菊花印,風輕輕吹過紙上的字跡,一如風散了那些相識的曾經......
“蘇小公子,今日你若允了我,他日我必好好待你。”
“雲拓還未知曉你的名諱呢,蘇小公子可願相告?還有、蘇小公子可願隨我回府?雲拓府上有菊花千萬,可任君觀望采擷......”
“子寒兄女兒裝的扮相甚好,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妙,甚妙!”
“子寒莫不是知曉雲拓的一番深情了?”
“真是令人傷心呢,不過也無妨,子寒是喜歡我的,這便夠了。”
“好啊,那娘子便先將為夫的衣衫給解了吧。”
“子寒,你怎可如此待為夫?難道是嫉妒為夫的花容月貌不成?”
“為夫的臉啊,是不是很涼?”
“涵兒,莫要因為夫動怒,小心動了腹中胎氣。”
“為夫身體今日不適,改日再來陪你。”
“她說,我留不住你。”
“......”
“涵兒,我楚雲拓今生欠你的,拿命還給你!”
............
每一張紙上,都書著他這一日裏與我說過的話語,心底有什麼缺了一道口,很疼很疼,卻喚不出,淚珠一滴滴墜落,在宣紙上浸染開一片墨暈,那每一瓣花開的角落裏,都有人一筆一筆認真描過的兩個個字——“涵兒”。
祁玄墨依然靜靜地站在我身後,沒有說一句話,來打斷我現在的情緒。可是,我已經不知該如何去麵對他,從始至終,我一直堅持著我愛的人是他,可是現在茫然無措的感覺,讓我的心開始慌了,一種空蕩蕩的慌,找不到寄托般的無依感。
我愛他,可是我卻沒有給予他信任,甚至到現在還是後來有一點點的記恨他,再見他時,我才知道了那天他之所以會那麼做,都是做樣子給祁玉塵看,都是為了保護我。若不是他將過往再一次在我們麵前緩緩鋪卷,有些事情可能我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笑楚山莊曾助南皇推翻前朝,約定百年內決不與朝廷有瓜葛,然而莊主之女楚弗夷嫁給新歸依朝廷的前朝舊臣蘇恭。雖然蘇恭已經歸依朝廷,可前朝儲君流落在外,此時的聯姻令朝廷受到威脅,故而欲謀殺之,老莊主要挾要殺了黎後父親黎老,黎後痛心,南皇無奈,隻得隱忍,應允在位之時,絕不對蘇家動手,老莊主這才寬下心來。
自那以後,君無戲言,老莊主與黎老雖都故去,蘇家依舊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