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建元三年(公元前18年)的早春。
空氣中彌漫著久久不散的煙塵。
三百多人的隊伍走過橫橋,踏上了曾經輝煌瑰麗、宮觀相望,如今洗盡鉛花、素麵朝的鹹陽北原。
張騫勒住馬頭回頭望去,展現在他眼前的隻有馳道兩旁亭亭如蓋的鬆柏,以及當年焚為灰燼的殘垣斷壁,長安早已隱沒在蒼茫的霧靄中,隻剩下一個模糊的影子。
站在城門口,望著遠處蜿蜒成虛影的馬隊,一個婦人懷中的嬰兒眼中突然萌生出複雜的情緒。
這個嬰兒名叫李敢,按照史書上的記載,將來會被霍去病一箭射死的那位。
上輩子剛剛考上研究生,還沒來得及一頭紮進“研究”的海洋,便被刮到了一個剛剛斷奶的屁孩身上。
要是早知道台風出門會被刮上,意外魂穿到兩千多年前的漢朝,他打死也不頂“風”作案了。
人家魂穿都是翩翩美少年,可以對著鏡子耍帥自戀,他倒好,直接穿成了個不滿一歲的嬰兒,想秀下嬰兒肥鏡子都是模糊不清的。
銅鏡?
勉強能看出他臉的確圓。
李敢他還不滿一歲,除了會爬以外,連走路都是磕磕碰碰的,SHE的《不想長大》,和他此時的願望正好相反。
他想長大……
除了能躺在美婦人懷裏,老爹李廣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之外,再沒什麼能讓他欣慰的了。
魂穿過來的這幾,所聽所聞,讓他深深地明白了一件事:現代社會萬般好,回到古時處處難……
李敢很煩悶地翻了個身,往“便宜娘親”的懷裏側轉過去。
婦人覺察到兒子的不老實,目光從遠處收回,低頭看向李敢。
那是一副柔和慈愛的麵容,嘴角帶著些許笑意,當李敢的臉漸漸在她瞳孔聚焦時,她伸出纖白的手,撫摸著李敢那光滑的臉蛋。
在那個時候,帝王家才有子憑母貴的法,無論王侯將相還是平民百姓,崇尚的依舊是母憑子貴。
李敢不僅是她懷胎十月經受分娩之痛生下來的心肝寶貝,還是她在李家安身立命的本錢,她沒道理不心翼翼。
婦人“堅實”的臂彎、溫柔的眼神,讓李敢不自主的安靜了下來。
李敢那溜溜的大眼睛煞是喜人,叫婦人看著看著就母愛泛濫,吧唧一嘴親了過去。
李敢心裏麵多多少少有些別扭,雖然身體是個嬰兒,但心理年齡有二三十歲呢,二十來年沒被人家這樣按著親過……
親完還不把口水擦掉,這才是最煩人的……
可婦人哪裏會管那麼多,抬起頭便是聲嘀咕道:“陛下也真是年輕氣盛,派使者去鑿空西域聽著挺大氣,但這一路上要經過匈奴的地界,在加上大漠孤煙,飛沙走石的,能不能回來還希望渺茫呢,還談什麼宏圖大業?
你瞧瞧,送個行還要官員親屬到場,不知道竇王兩家的親眷會受不得煙塵跋涉,往太皇太後那裏去告狀麼?”
聽著婦人把話完,李敢心道:看上去九死一生,但結果人家張騫還真就回來了,至於竇太皇太後那裏,其實她這個時候已經有些力不從心,想要放權了,告狀也沒用,那些個娘家的一張張嘴,隻會讓她覺得劉徹是成大事者不拘節。
馬隊已經走遠,然而劉徹卻依舊佇立在城門正中央,久久未下令班師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