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1 / 1)

木質車輪上的鐵釘已經布滿了鐵鏽,一圈一圈的輪回在坑坑窪窪的土路上,車軸該上油了,有規律的吱扭,吱扭,吱扭,仿佛在控訴主人對自己的冷落。

斑駁的車板上躺著一隻羊,這裏地處西北,下午三點鍾就已接近傍晚,夕陽的餘暉映在混雜著塵土的羊毛上。

這羊早已沒有了氣息,腦袋在車板的邊緣半垂著,伴隨著車輪的吱扭聲,一顛,一顛。

羊頭的後腦血肉模糊,半凝固的血塊黏連著羊毛。

羊的眼睛卻還睜著,瞳孔渙散,渾濁的眼白上布滿血絲,完全沒有半點生機。

中年漢子停下了腳步,吱扭聲戛然而止,他放下板車的扶手,微微的彎下腰,輕抬著推開了簡易的木柵欄門,把板車推進了院,回身關上了院門。

屋門開了,走出來一個胖胖的女人,一邊摘圍裙,一邊著:“他爸,這羊咋又拉回來了?”

男人頭都沒抬,徑直走進柴房,拿出個帶著血跡的盆子:

“站上隻收現殺的活羊,廚子倒是私自收,但死羊隻給四塊五一斤。我都了剛殺的,羊身子還溫著哩,狗日的硬是太陽曬的。”

“這近處也隻有他們收羊,怕是坐地起價哩。”女人把圍裙掛在簡易的晾衣杆上著。

男人沒有應聲,從搭帶裏拿出刀子,開始給羊扒皮,手上的動作熟練又利索。

“阿爸,我的糖哩?”伴著歡快的童音,屋裏跑出來個十歲左右的娃娃。

“阿爸占著手哩,喏,搭帶裏,自己拿。”男人回應著,手裏的活絲毫沒有停頓:

“卓娃,你是不是拿棍棍打羊咧?”

“沒有啊阿爸。”孩拿出糖放進嘴裏,鼓著腮幫子道。

“那好端端的羊,雜能瘋一樣的追著你咬哩?”男人追問。

女人拿著毛巾給孩擦了把臉:

“行了行了,娃娃,淘一下嘛,殺都殺了,吃過飯我串點羊肉串串,明烤了去站上賣一下。”著伸手拉著孩的胳膊:

“來卓娃,阿爸殺羊咱進屋,明阿媽給你做羊肉餅餅吃。”

男人不再話,繼續低頭忙著手裏的活。

“阿媽,我真的沒有…”孩子呢喃著,被女人帶進了屋。

方圓六十公裏,隻有零零散散二三十個這樣的人家,平日裏的食物保障,就是種點豆類,瓜類,還有一季的玉米,收成足夠一家人的食用,收成好還會有富餘。經濟來源就是養的牛羊,賣給五公裏外的火車站換些錢。

那個火車站很,就是一個補給點,每都有兩列火車經過,站上負責提前做好餐盒,提供給火車上的餐車。

男人開始分羊肉,心裏默默的計劃著:

“肋排剃一下,烤著吃;切出來的這兩條裏脊,給卓娃做羊肉餅;羊雜一會洗淨煮一下,風幹了以後做羊雜湯;羊皮一會漬上,風幹一下;羊尾留著一會熬點油,羊頭明吃,剩下的全部提進屋,一會串起來,串串剩下的做羊肉幹…”

分配完畢,拿了把柴刀,走進柴房拿出了一些細樹枝,放在門口,等會是要打磨成肉簽子的。

一切準備停當,男人這才走到院子當中,彎腰吱嘎吱嘎壓了幾下水,夾雜著些許鐵鏽的水流從磨得鋥亮的鐵質水管裏湧了出來。

這種早已被淘汰的壓水器,是附近散戶家中必備的,也是唯一的取水工具。

男人迅速伸出手,衝濕了手,從地上那已經汙濁到看不出顏色的肥皂盒裏取出一塊肥皂,搓洗著滿是血跡和老繭的手。

放下肥皂,又壓了幾下水管的壓杆,流出的水已經變得很清澈,把手衝洗幹淨,濕漉漉的手在褲子上蹭了兩下,往屋裏走去。

白的陽光很是充足,曬得人渾身暖暖的,晚上卻吹起了凜冽的冷風。

屋內的老式馬燈散發出昏黃的燈光,把一家人的影子投在了窗子上。

盡管窗外封著的塑料布被風吹得嗦嗦作響,依然掩蓋不住屋內孩子的歡快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