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安魂(1 / 2)

黑紅條紋相間的顏色上,是用硬木鑿出來的一盞靈燈的粗糙輪廓。

渾濁的蠟油在安靜的燃燒著,毛糙的燈芯時不時炸開一道如棉絮般的星火。

安魂曲,鎮魂歌,包漿木魚的敲擊聲,在沉重的空氣中蕩開。

寒博望著四周,神情麻木,動作僵硬。

空氣中湧動著濃烈的血腥味和屍臭,這兩股氣息就像粘稠的外殼,緊緊裹在寺廟的上空。

寒博每次呼吸,腸胃都要難受的抽縮一下。

“又一具。”

寒博走到被拓寬的寺廟門口,寬敞的青石地麵上,堆積著大量等待運送的屍骸。

他們並不完整,甚至很多屍骸露出了黏膩的內髒。

他們很沉,明明沒有多少重量,但每次抬起這些屍骸,寒博都覺得沉重。

風雪順著衣服縫隙鑽進來,手指跟腳趾早已沒什麼感覺了。

僵硬的屍骸在雪地上,拖出一道道歪七扭八的痕跡,就像孩童隨手的塗鴉,描繪出了一幅幅死亡的畫卷。

走過前殿,走過僧居,到處都是白色與紅色交織在一起。

一名瘦弱的老者在地麵上挑挑撿撿,神色疲倦,皮膚就像被燙過的雞皮,皺皺巴巴的堆積在一起。

“喀嚓。”

可能是拖動的姿勢不對,一截手指被卡在了地縫上。

寒博像是沒有看到,依然麻木的拖著屍骸前行。

老者冷漠的看了一眼,伸手撿起斷指,就像撿牛糞一樣隨意扔進了背後的簍子裏。

兩人都沒有話,甚至連眼神都沒有交彙。

他們就像活在兩個世界裏一樣,寒博拖運屍體,而老者則是撿拾掉落的屍體零件和清理怎麼也擦不幹淨的血跡。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叛軍將近半年的圍城,城裏人出不去,城外的進不來。

食物匱乏,人心不穩。

那位偉大的,喜歡自我標榜的潯陽靈侯石敬塘。

在叛軍圍城前,就放棄了自己的責任與使命。帶著搜刮來的民脂民膏,還有那些嬌妻美妾,幹淨利落的跑路了。

如果不是退隱還鄉的潯川石將軍挺身而出,聯係上了城外盧峰山上的煉靈修士,一起收納流民,組織守衛,想來這座堅城早已成為廢墟了。

穿過僧居,後麵就是寬敞平整的後院了。

本應是念齋禮佛,得大自在的清淨之所。

可此時,這裏寬敞的後院之中,堆起了好幾座高聳的骸塔。

殘肢斷臂就像點綴在骸塔上的裝飾物,底座則是一根根青白的手指與眼珠,或是某個人的頭皮血肉。

除了寒博,還有很多剛招募的新兵在處理屍骸。

他們同樣神情麻木,動作僵直。

費力的把屍體拖上骸塔,寒博望了一眼骸塔頂端漂浮的那盞靈燈。

它散發著微微的波動,連接著寺廟裏的這些骸塔。

告慰死者,本是莊嚴,肅穆的一件事情。

但死人太多了,儀式也從最初的莊嚴,變得簡陋快捷起來。

叛軍圍城前三月,人們在川石將軍的帶領下頑強抵抗。

那一次次的高烈度攻防戰雖然死了很多人,但大家一直渴盼著帝國援軍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