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唯一可能讓我們稍微有點驚訝的是伍麥葉王朝崩潰的有點快,前後不到百年,我們中國人看曆史比較習慣的還是我們自己的00年左右的改朝換代節奏。為什麼伍麥葉王朝如此短暫,我個人的解釋是阿拉伯人作為統治者還是太年輕,文化底子過於單薄,尤其是治理大國的政治經驗嚴重不足。這就使得當國家遇到意料之中的危機和瓶頸的時候,他們很難找到妥善的辦法來予以解決。下麵讓我們來看具體的過程。
首當其衝的就是統治者自身的腐敗,老實,這是難以避免的。就像我們普通人的常識一樣,如果我們賺錢不為了消費,那我們為什麼還要拚死拚活地賺錢呢?這裏關鍵的隻是一個平衡問題,國家在一定程度上也是這樣。這就需要執政者的一定程度的警醒和自我節製。在伍麥葉朝,公認的最後一位政治家哈裏發希沙木死後,接任他的絕大多數後來者都是昏聵無能的,他們熱中於狩獵、酗酒、諦聽音樂和詩歌,而不喜歡學習《古蘭經》和管理國家大事。葉齊德二世,就是最明白的例證。後來建立了宦官製度,接著建立了宮闈製度。由於財富的增加和奴隸的充斥,哈裏發日愈沉湎於荒淫無恥的生活之中。上行下效,統治階級的邪惡,就成為一般道德墮落的先兆。文明所特有的各種弊病,特別是酒色歌舞,已控製了沙漠的子弟,開始摧毀年輕的阿拉伯社會的生命力了。
宮廷生活的糜爛還真得不能算是王朝崩潰的關鍵原因。真正地本質性的原因隱藏在阿拉伯人的傳統和當時社會結構和力量的變化之中。在早先的共和時期和伍麥葉王朝的前期,靠著領袖人物的手腕和能力,以及***宗教所提供的粘合作用,大家為了共同的目標努力戰鬥,在一定程度上抑製了阿拉伯人中亙古長存的宗族力量。但現在隨著社會日久承平,外部目標的消失,內部權力爭鬥自然成了主要的事情,部族的精神又開始抬頭了。
我們先前過,遠在***教之前,阿拉伯人就有南北的區別。南方以也門人為主,具有商業化,城市化的特征。北方的遊牧部落更多一點。幾個世紀以來,他們不斷遷移,融合。到了伍麥葉時期,大致形成了一個以蓋斯人為核心的北方政治派別,和以也門人為核心的南方集團,雙方在各種問題上針鋒相對,相持不下。伍麥葉王朝的奠基者穆阿威葉在敘利亞建立王朝,是以也門部族為靠山的。但在韋立德一世時代,蓋斯人的勢力卻登峰造極,那個著名的哈查隻和他的堂弟印度的征服者穆罕默德,以及中亞細亞的征服者古太白,都是蓋斯派的代表人物。至於到了王朝的末期,這種黨爭的情形發展到了帝國哈裏發與其是一個統一的帝國的君主,還不如是某一個黨派的首腦。
哈裏發職位的世襲,缺乏一種確定的製度,也造成了相當的混亂。阿拉比亞人依照年齒而推舉族長的古老的部族原則與穆阿威葉開創的君主世襲製同時存在。伍麥葉王朝的十四位哈裏發,隻有四位是把王位直接傳給兒子的。更有甚者,後來的哈裏發居然試圖去指定他的繼承者的繼承者,這就給本來已經很混亂的權力承繼關係亂上加亂。這幾乎成了所有的阿拉伯哈裏發帝國的生缺陷。
以上所有這些在統治者中存在的問題,如果沒有整個國家社會層麵的劇烈動蕩,勉強還是可以維持的,但現在問題來了。
這個問題就是所謂的“新***”問題。這個問題是由來已久的,自從阿拉伯人對外征服的範圍越來越大,新加入***教的各地被征服者也就越來越多。阿拉伯***和眾多的“新***”在身份和利益上存在著巨大的差距,這種矛盾隨著時間不斷積聚,到了伍麥葉王朝的末期達到了即將爆發的臨界點。讀世界史,我們不難發現其實比阿拉伯人早的羅馬人當年也麵臨著類似的問題,羅馬人大體上是通過將公民權進行分拆,然後將簡化的公民權授予不同的被征服民族,使得這個矛盾得以緩解才將羅馬帝國又延續了幾百年。而這種分拆在古代那可是個高技術活,羅馬人是在希臘文化多年的影響和教育下才搞出的這套辦法。遍觀人類古代史,似乎也隻有羅馬人才建立過公民權的概念。對阿拉伯人來,這些東西太複雜了,遠遠超過了他們當時的理解能力。
社會矛盾出現了。阿拉伯內部從來不缺反對派,這一次跳出來的是阿拔斯人,他們是先知的叔父阿拔斯的後裔。阿拔斯人是古萊氏族哈希姆家族的成員,因此,他們認為自己跟先知的血緣關係反而比伍麥葉人更親密些。他們堅持對於王位的要求,強調哈希姆家族的權利。阿巴斯人利用普遍的不滿,而且以衛道者自居,很快就變成了反伍麥葉人運動的戰士和領導人。
阿巴斯人的然盟友當然是永恒的反對派,什葉派。通過什葉派的曆史我們得知,他們幾乎是本能的反對一切正統派。更不要“卑鄙的伍麥葉人”,以及他們對阿裏和侯賽因所犯下的罪行,這都是不可饒恕的。他們對於先知的後裔一心一意的忠誠,使他們變成了人民同情的焦點。但凡對現政權不滿意的人,如果還不知道站在誰一邊,那麼,就和什葉派站在一起吧。
最後,總得有個開始行動的地方吧。位於帝國東北的呼羅珊省提供了這樣的基地。呼羅珊的居民主要是被征服的波斯人,他們是新***,久遠的波斯文化傳統使得他們在長期的接觸中非常鄙視這些粗野的,沒有什麼文化的阿拉伯人,心裏的憤懣可想而知。另外,阿拉伯人在波斯長期進行的艾茲德對穆達爾的黨爭,極大地削弱了阿拉伯的統治力量,多少也替呼羅珊人鋪平了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