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眸在麵上猶有血色的柴玉澤臉上,許言川麵色尋常地問:“他是什麼時候死的?”
“今天早上。”
許言川又問:“試過他的呼吸和心跳,確定他死絕了?”
冷麵僵著臉死命抑製下嘴角的抽動,一臉平靜地答:“是,死絕了。”
他話音落下的那一刻,門板上忽然傳來一道響動。
冷麵一驚,連忙就要出門去查看,卻被許言川的清冷的聲音止住了腳步。
“月華,柴玉澤醒了,你卻還睡著。我無數次想要把你拉出來,卻總留戀著你的溫柔,狠不下心腸。”他頭也不回,目光定定地落在柴玉澤已經睜開的雙眼上:“你可知我有多煎熬?”
冷麵瞪圓了眼睛看向門外。
一襲白色煙水裙的月華緩步走進門來,她麵色慘白,精致的麵容上還帶著幾分淚痕,如水雙眸一動不動地盯在床上的人臉上。
許言川回身時看到她的神色,心一鈍一鈍地痛。
月華的眸光停在柴玉澤坐直了的身子上,停了一下,又轉眸看向許言川,唇瓣翕翕動動了好一會兒才顫抖著發出聲音:“你,早就知道了?”
許言川似嘲似諷地扯起唇角,和她對視的眼睛依舊帶著繾綣柔和:“不是很早,隻比他來的早一點。”他說:“我倒是很希望,我一輩子也不要發現真相,就讓你這樣騙我一生一世。”
月華使勁眨了幾下眸子,壓下眼底的淚意,又重重地咬了咬唇。
“不要再做夢了許言川,早在你犯下惡行的那一刻起,你就應該知道,你和月華之間再無可能了。”柴玉澤微笑著從床上起身,迎上冷麵看過來的震驚的神色笑容更甚,好心情地解釋道:“若不是裝死,我如何能不知不覺地潛入水月雲莊?這可都是你們的功勞。”
冷麵惡狠狠地看他,拔出長劍就要上前殺人,卻被許言川抬手攔下。
“你下去吧。”
冷麵不可置信地看著許言川:“主子?”
“下去!”
冷麵咬牙點頭,轉身時又看到月華白到透明的臉,深深吸了一口氣,張開嘴想譴責她些什麼,卻又發現好像無需自己開口,後者就已經心神俱碎。
木門被關上的聲音在寂靜的口氣裏十分顯耳,許言川抬步走到月華麵前,伸手輕輕觸碰她的臉,好像對待易碎的玻璃一樣輕柔的力道,“他說的對,自從我做錯了事情的時候開始,就已經沒有資格再和你在一起了。”他說著輕輕一笑,又說:“其實我很感激你。”
“月華,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壞人,我無情無義、冷心冷性,我對人對事不夠真誠,活了這麼多年,兩輩子的時間,卻從來沒有全心全意地問別人著想過。”他深情地注視她,“月華,我不想做一個無私的好人,我隻想做你一個人的好人,隻為你想的好人。”
“你心裏一定在笑我,我很壞,對人惡毒,對事冷漠,還曾經做過許多對不起你的事情,但是我想讓你明白,這將近百年的生命裏,我唯一後悔過的一件事,就是當年沒有接受你。”
月華抬起眸子看他的,他的眼眸略顯狹長,棱角分明的臉上帶著滿滿的承載著柔情的醉意,他的嘴角微彎,那抹清淡卻不可忽視的弧度裏分明帶著決絕的苦澀。
柴玉澤原本要邁出去的步子在許言川開口的那一刻頓住,他定定地望著許言川的背影,直覺許言川已經下了必死的決心。
月華低下頭,“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了。”
許言川有些詫異地問她:“你不怪我嗎?”
“很怪的,起碼曾經是很怪的。”月華苦笑一聲說:“曾經有多愛,之後就有多恨。”
月華說著溫和地看著許言川道:“你總是問我心裏到底有沒有你,那麼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即使你拒絕過我,即使你曾經聯合旁人殺死了我全家,即使你毀掉了我的一輩子,今生重新來過,我也還是忘不掉你。”
“後來有人和我講,這一世的我生活幸福家庭完滿,已經沒有什麼得不到的東西了,我不應該再執著於前世的仇恨而失去了自我。我那時隻覺得諷刺,從前失去過太多東西,經曆過那麼刻骨的仇恨,現在卻有人勸我放棄仇恨,放棄害死我父親兄長家人的仇人,讓我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可是現在我想通了,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現在我並不是一無所有,我的父親母親還健在,傷害我家人的仇人大約也得到了應有的報應,柳長華如今隻怕已經悔恨終生,我覺得我也應該放下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