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告別(1 / 3)

薛木去世後的第七天,一切後事都已處置妥當,他的骨灰被安葬在靖溪老家,告別式的當天也並沒有很多的人出席,除了薛峰與賀冬蘭的親戚朋友外,隻有鄭大錢和律所派來的兩個同事到了現場。

鄭大錢哭得撕心裂肺,在場的人即便與薛木沒有多深的感情,也都被他的情緒感染得潸然淚下,而薛峰與賀冬蘭卻沒有哭,他們強打著精神招呼著前來吊唁的親友,一一接受著眾人的安撫寬慰,最後還反過頭來卻安慰鄭大錢的悲痛欲絕,仿佛他們隻是薛木不相熟的親戚,鄭大錢才是薛木的至親骨肉。

回到家裏時已是傍晚,兩夫妻頹然地靠在沙發上,怔怔地望著黑色的電視屏,任由地板上的窗棱的影子被暮光一點一點拉長,又漸漸暗淡消失,當窗外的萬家燈火亮起,隔壁的飯菜香從窗口幽幽地飄進來,薛峰才仿佛從夢中醒來,轉頭看了看賀冬蘭,低聲道:“弄點兒吃的吧。”

賀冬蘭訥訥地扭頭迎上他的目光,像是思索了很久他的話,最終長長地歎了口氣,點了點頭:“嗯。”

洗菜、切菜、蒸飯、點火,兩個人默契地配合,沒有一句多餘的言語,不消半個小時,一餐簡單的晚飯便擺在了餐桌上。

薛峰從冰箱裏拿出一罐啤酒,賀冬蘭給自己倒了一杯涼白開,打開電視,正是被新聞聯播稱霸的時段,但即便是枯燥沉悶的播音,也總算給這間太過安靜的公寓增加了一絲熱鬧的聲響。

兩個人各自端著飯碗,默默地將飯菜撥入口中,他們都沒有什麼食欲,嘴裏也嚐不出什麼滋味,但是他們仍強迫著自己將食物一口一口地吞下,因為他們知道,不能任由自己傷心欲絕、茶飯不思,因為那樣的結果隻會導致自己病倒,而自己的病倒,隻會讓早已不堪一擊的愛人更加雪上加霜。

飯後,薛峰刷了碗筷,賀冬蘭洗了些水果,兩人重新回到沙發上,看著電視裏雞飛狗跳的生活調解節目,不知不覺,薛峰仰頭靠在沙發背上睡了過去,賀冬蘭也枕著他的大腿,迷迷糊糊地闔上了眼。

“困了就回屋睡去,我看別的了啊。”

一個熟悉的聲音將兩夫妻驚醒,他們茫然地張開眼,看到穿著睡衣拖鞋的薛木溜溜達達地走了過來,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四仰八叉地躺下,順手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播起了電視。

賀冬蘭神誌一陣恍惚,有些無措地坐起身,將盛滿水果的玻璃盆朝薛木的方向推了推:“吃點兒櫻桃……”

“嗯。”薛木應了一聲,伸手抓了幾個拿在手裏,一麵往嘴裏送著,一麵一邊播著台一邊皺眉吐槽道,“這都什麼破電視啊……怎麼水準突然下降得這麼厲害?”

“嗨,瞎看唄,”薛峰恍惚著答道,“這年頭,哪兒有好電視啊。”說完想了想,又道,“要不你看看機頂盒裏的電視院線,電影能好點兒。”

“哦……”薛木吐出嘴裏的櫻桃核,打開了網絡電視,優哉遊哉地撥著遙控器,賀冬蘭和薛峰也都盯著電視屏幕,看著一頁頁的電影海報飛逝而過。

“哎?《妖貓傳》好看嗎?”賀冬蘭抬手指了指畫麵上的黃軒與染穀將太,“一直都沒看呢。”

“《妖貓傳》?”薛木蹙眉看了看她,“我不是上個禮拜剛帶您倆去影院看的嗎?──哎?怎麼還沒下檔就能在機頂盒裏看了?”

“是嗎?”賀冬蘭的眼神愈發迷茫,“上個禮拜?”

“對啊,您忘了?”薛木笑道,“元旦第二天,我跟朝陽一塊兒帶您倆去的,看完還去吃了個西餐!”

“朝陽?”薛峰擰了擰眉頭,“誰?”

時間仿佛突然靜止,薛木與父母互相望著彼此,眼中的迷茫混沌一點點地清明起來。

“木木……”賀冬蘭一開口便哽住了喉,她顫抖著伸出手,遲疑地撫上了薛木的臉。

“媽……”薛木輕輕抓住賀冬蘭的手,自己卻也在不由自主地渾身戰栗著,他心中一動,慌張地拿起茶幾上薛峰的手機,看了看上頭的日期,而後恍然大悟,苦笑著轉頭看向父母,含著淚道:“今天是頭七啊。”

聽了這話,賀冬蘭終於眼睛一閉,滾下了兩行熱淚,薛峰也匆忙地別過了頭,不想讓薛木看到他流淚的樣子,可隨即又把頭轉了回來,生怕一不小心就浪費了這最後一次相見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