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溫泉而建的內殿中,一片寂靜無聲。
段清黎往那邊望過去,隻看見白色霧氣從屏風上麵嫋嫋漫開。除泉水流下來的輕微聲響之外,並沒有別的水聲,靜謐到有些詭異。
她略略算了算時間,快要兩刻鍾了,在水裏泡久了並不好。
“喂?快上來,該入寢了。”
她朝屏風那裏緩緩走過去,等待著他的回應。
軒轅夜此時倦怠地坐在池邊稍淺的地方,靜靜感受著身體的變化,幾乎睡著。他也想上岸,然而這種寒意流竄身體僵硬的感覺……
她的聲音讓他回神,迅速答了聲:“好。”
他手扶著大理石質的池沿,借力緩緩爬了上來。舒了口氣之後,無力地躺到了屏風後的地毯上,黑發雪膚皆濕漉漉的,如一隻蒼白的水鬼。
身體裏詭異的寒涼之感仍然沒有完全散去,一個寒戰卻被他忍住了。
既然這個問題困擾了有幾年,哪裏是這麼輕易就能解決的?之前他沒有為此求醫問藥,一是因為除秋冬季舊疾發作之外,脈象無異;二是沒空,也並無可信之醫。
過會兒,該和她仔細說說今日異狀。現在渾身綿軟無力,又冷又難受。
不過好在,這裏好像無人監視,女帝的人馬要是連他洗澡都要看,那實在是毫無人性。
歇了片刻之後,他扯下搭在屏風上的毛巾,緩慢地擦幹了身子,背靠著屏風穿上了衣服,隨便趿拉上了自己的短靴。
四肢的傷口因為浸在水裏的緣故,血隻流了一會兒就止住了,現在卻被泡得發白。他又看了看十根皺巴巴的蒼白手指,覺得自己臉上應該是同樣的顏色。
但還是得出去見她。
吐納調息了一會之後,精神集中了些,軒轅夜這才緩步走了出去。
他在花紋繁複的地毯上徐徐行來,微垂著頭,但她還是看見了他的臉色有點不對,連忙過去攙住他。
“怎麼……?”這涼意,不該有的啊。
他低聲打斷道:“回房再說。”
這有溫泉的小殿有個奇怪的名字叫“雲夢澤”,離寢宮並不遠。不多時二人回到和暖的屋中,後麵跟了幾個低眉順眼的侍女,要侍候他們就寢。
不過她們太過恪盡職守,反而讓人很不自在。
軒轅夜本就一路趿著鞋子,剛剛進門便將鞋子甩得東一隻西一隻,而後不管不顧,一臉昏昏欲睡的直接躺倒在床。
沒等那些侍女說什麼,段清黎已道:“殿下現在有些不舒服,要早點歇息。大家先下去吧,有事會叫你們的。”
軒轅夜懶懶翻身側臥,拿手堵住了耳朵,不耐地哼哼了兩聲,意思再明顯不過,侍女便都垂頭退了下去。
段清黎心裏也無奈,在這裏雖然看似無拘無束,但其實頗不自由。誰知道哪個暗處不前潛藏著眼線呢?
侍女們退出去之後,門關了一半,卻止住了,進來一個身形頎長的人,正是白日裏都未曾露麵的顏羽。
他回手輕輕關上門,朝他們走過來,腳步聲全被吸進了地毯裏。
顏羽神情比往日淡了不少,但段清黎覺得似乎多了些憂鬱,不知什麼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