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黃明遠看過《三國演義》，沒有被楊素的演技給欺騙過去。
黃明遠強忍著驚懼，平複了心情，乃道：“太仆實在多慮了，太仆偶有恙，便安心養病，必無事也。且諸位世兄皆是良才，乃國之棟梁，子豈不重用之，太仆無需擔憂。”
黃明遠把楊素當做老狐狸的時候，楊素也暗罵黃明遠狐狸，真是穩健，寵辱不驚。他可沒看過《三國演義》，還以為黃明遠心機深到這般地步，更不敢覷。
到了這時，楊素也知道不動真格的，還真忽悠不了黃明遠，乃令其子楊玄感等人全部出去，隻留下黃明遠一人。
等到所有人離開，楊素突然強忍著病體，要爬起來給黃明遠磕頭。
黃明遠大吃一驚，趕緊扶住楊素。
“太仆不可，太仆於我，如父如師，如此實在折煞明遠也。”
楊素拉著黃明遠的手，老態龍鍾，兩眼噤淚，悲戚地道：“老夫時至今日，別無他法，隻求明遠救楊家一條生路啊。”
黃明遠托住楊素，也不知道他鬧得哪出。
“太仆，萬萬使不得啊！”
楊素被黃明遠按在榻上，這才斜躺著。
“明遠啊，老夫現在才明白‘自古名將如美人，不許人間現白頭’啊。”到這，楊素竟然‘嚶嚶’哭了起來。
黃明遠實在猜不透楊素的心思，隻得順著他的心意道：“黃明遠深受太仆看重，若是能盡力的，必不敢辭讓。”
楊素要的便是黃明遠這句話。
楊素也平複了心情，喃喃地道：“弘農楊氏，自前漢赤泉侯起，到現在八百餘年，世代鍾鳴鼎食之家，而從安平敬侯（弘農楊氏第一代楊敞，赤泉侯楊喜曾孫，司馬遷的女婿）傳到我這是第十八世。我自窮困失意，卻不拘節，胸懷大誌，十幾歲便初仕北周。三十餘年，滅南陳，定江南，禦長城，征突厥，南征北戰，赫赫戰功，我楊素自詡不弱於古之名家，可到了今日，臨死之際，卻是連藥都不敢喝。”
著，楊素眼角連淚水都流了出來。
黃明遠坐在一旁，也不多話。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敵國破，謀臣亡。古往今來的君主，哪個不是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富貴啊。這不是你忠不忠誠便能決定的，白起不忠嗎？伍員不忠嗎？文種不忠嗎？李牧不忠嗎？可哪個不因此而被殺。我楊素還算是命好，活得久一些，實力大一些，所以子不敢殺，這才能夠老死於病榻之上。可我死後，家族乎？子嗣乎？又該如何？”
“咳！咳！”
楊素一激動，忍不住咳了起來，黃明遠趕緊上前幫其順順氣。
黃明遠躬身行了一禮道：“太仆，為人臣者，敢不忠心竭力？子與太仆乃是君臣相得的典範，下之人，無不羨慕，等太仆百年之後，此事也會為人所稱讚，是故今日太仆實在是多慮了。”
楊素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又拉著黃明遠的手道：“明遠，你還年輕，還不懂啊。我也是懂得的太晚了，這才途使名望虛高，死前連家人都不能保。今日喚來明遠，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我今日死後，來日子怕是要清算我的子嗣，我不圖他們能夠大富大貴，唯求到時候明遠能夠幫著照撫一二，使他們能夠留得性命，也不至於讓我死了之後，到了祭日也無人來墳前燒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