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過之前刺殺一事後張良也不敢去城中,他在城外找了一家偏僻簡陋的小店,但離開時匆忙也沒帶多餘錢財,他們兩人隻能屈伸在這簡陋的小屋中了。高漸離傷得不輕需要修養,還好這樣樣都缺的地方有一張像樣的床。
張良一直守在一邊,等他再醒來已是兩天以後,高漸離試著動了動身子,還好手沒有廢,那自己的琴呢?他趕緊在床邊搜尋起來。
“放心,你的琴好著呢!”
他瞟了張良一眼,這人這嬉笑不恭的嘴臉倒是和荊軻有些像。高漸離開口,隻聲音冷冷的說道:“你走吧。”
“怎麼,先生怕我跟著你會丟了性命?”見高漸離一言不發,張良才說道:“你就不想知道這些刺客是誰派來的?”
“我知道。”
“你知道?”張良把身子湊了過去,“那是誰?”
“和你無關。”
“難道是秦國的人?”看高漸離那副樣子就知道答案了,“這些人用的兵器全部精良非常,絕不可能出自民間,難道是嬴政派來的?”
這下高漸離的眉毛一挑,第一次扭頭久久的看了張良好一會兒。
“看來,是被我猜中了?”
“你……”
“誒,別問我怎麼會知道,這理由不是顯而易見嗎?荊軻死了,現在連派他去行刺嬴政的太子丹都被燕王殺了,先生覺得嬴政會放過和他們交好的你?”
“不錯,的確是秦國人,但我無心於天下,我隻想獨隱山林品茗撫琴。”
“你這人真是,但嬴政才不管你有不有心天下呢,他隻看你對他對秦國有沒有威脅。”看那人不為所動的目光,張良更是沒好氣的說道:“先生和荊軻是什麼關係?摯友知己。那先生和太子丹呢?恩主客從。先生和這二人交好的美談在荊軻死後不僅燕國人知道,現在是天下都知道的,但這兩人說到底是為誰而死?還不是因為秦國,因為嬴政?何況現在燕國將要亡滅,燕王為了保命更是親自割了太子丹的頭顱。做為他們昔日故友知音,又趕上故國將滅,身有國恨家仇的先生就不會想著報仇,不會想去找秦王嗎?”
“你是說,秦王是擔心我會去殺他?”
“嬴政會這麼想並不奇怪。”張良懷疑著,難道這人真是完全沒想到這一點,“先生是個一般人也罷了,偏偏你高漸離不僅名滿天下,還是個用劍好手,你說秦王一想到你還行蹤不明的會不會寢室難安,會不會想盡辦法將你除掉呢?”
“隨它吧。”
“隨它?這可關乎先生性命啊!”
高漸離很堅定的說:“我不想再被攪進這些紛爭中。”
“可你已經在裏麵了!我知道先生無心天下之事,隻想找個地方隱居彈琴過自己的日子,但如今看來隻要秦國不滅,先生必然永無寧日。”
“心寧即可,外物跟我何幹。”
“先生為何總是逃避?”
“這是我之誌願。”
張良氣極,幹脆說道:“好!如今母國將滅,先生若真打算袖手旁觀也可以,子房知道一個極為隱蔽的去處,先生藏身在那裏一定不會被找到。”
看那人已有猶豫之色,張良索性說道:“子房隻覺得意外,像先生如此清高的出世之人怎麼會和荊軻還和太子丹那樣俗欲熏心的人混在一起呢?先生既然不想過問世事也無心母國存亡,就應該入不得他二人的眼啊。”
“你不用激我。”
“我不是激你,子房是覺得相比於二位先士來說,你太過薄情貪生了。”
“薄情?”高漸離淡淡的念了句。
不是薄情,而是高漸離覺得自荊軻以後,自己已不能再相信其他人,不可再和任何人一道同行了。想起當年伯牙為子期能夠舍棄琴音,而他高漸離卻為荊軻舍了天下,舍了人世。
高漸離總想著當年在易水,若他沒有和那人分別,而是和荊軻一起去了秦國一起死在秦宮就好了,也省了這麼多的遺憾。他高漸離一生從未做過悔恨之事,但這一件卻讓他一直悔恨了三年。或許正是因為這樣,他才無法再出現在太子丹麵前,無法麵對舊人。可如果當年他回去了呢?若是他高漸離還在太子身邊,燕丹會不會逃過一死劫?關於這一點高漸離想過了無數次,但現在燕已死,他想得再多也是無義了。
張良看他出神,猜度著高漸離正在想及往事便說道:“我聽說,燕王親族,包括太子妃和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嬰孩都被秦人刺殺了。”
“什……什麼?”果然高漸離有了反應,“你從哪兒得來的消息!”
“現在易縣人人皆知,我用不著打探,我猜刺殺他們的和幾天前刺殺你的是同一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