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淩晨四點鍾還不到宿舍樓內就已經炸開了鍋，嬉笑，閑聊，打鬧，有人起床早，也有人整晚沒睡。
人類對家的渴望可以踐踏一切管理條例。
倒是值班老師們都睡得踏實，一直沒出麵製止。
人們願意忍讓，往往都因為能看到出頭之日。
人們不懼怕黑夜，是因為深信光明一定會降臨。
何小天是全宿舍最後一個睜眼的，在5:34分，光明還沒有降臨，但燈已經開了。
“我做了一個夢。”他說：“我夢到了王文強。”
王文強道：“大過年的，你沒夢到我死了吧？”
何小天道：“我夢到王文強搓了一個伸腿瞪眼丸，然後遞給我，說‘這是一個非常神奇的東西，隻要放進你的衣服裏它就會越變越大。’”
王文強道：“我在你夢裏就是這麼一個形象？”
趙羽道：“倒是很貼合實際。”
黃子敬道：“沒想到我在你心中一點形象都沒有。”
何小天道：“我也夢到黃子敬了，夢見他拽著我去偷學校的電腦。”
趙羽道：“這個更實際。”
黃子敬道：“我在你心中就是這麼個形象？”
何小天道：“我記得微機室的門口貼著‘樂目’，然後我不肯偷，轉頭走了。本來是在學校，一轉頭就在家裏了，很神奇。”
趙羽道：“樂目不是軍用手機嗎？”
何小天道：“我也不知道了，腦子有點混。”
何小天還夢見了李菁雅，夢見她抱著一個男生哭的梨花帶雨。何小天隻看到那男生的後背，隱約像是自己家的鄰居，但輪廓又有點像是婁曉豐的樣子。
一個女生走過去問她：“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何小天也說：“誰欺負你，說出來我揍他。”
李菁雅卻什麼都沒說，隻是哭。但何小天又回憶起那個夢來的時候，卻仿佛隱約感覺到了自己昨晚的抽泣。
哭的人到底是誰？
他不記得了。
隻記得在夢裏一連問了兩遍：“誰欺負你，說出來我揍他。”
但李菁雅自始至終沒說一句話。
何小天悲哀的看著她，就像看著一場自己無力更改結局的電影。
最最悲哀的是，人是永遠不可能和不存在的人交流的。
永遠不能。
能交流的隻有自己。
二
朱德福發完《紅日中學高三年級給學生家長的一封信》、《給學生家長的一封信》、《寒假通知書》、《家庭通知書》、《安全責任書》後，又發了每人一份報紙。
“這報紙可能不夠，沒有的就算了，但是要求你必須帶走，不能留在學校裏。這上麵有剛剛評選上的教學能手老師，有老師五十多了才當上教學能手，所以發這張報紙的目的就是給你們家長看的，是用來宣傳咱們學校的。咱們清安市評選教學能手的時候，分給了咱們學校30個名額，但最後卻選出了36個，也就是說咱們學校硬是在全市生生奪來了6個——你看看有老師五十多了才評上，很不容易。上級的要求就是一張都不能留下，你就算拿出校門就扔掉也不能留在學校。”
報紙叫《紅日中學報》，用的是常用來作八卦雜誌的啞光輕型紙，但在學生眼裏自是少見，隻是結合孫傳偉按紙質定價的理念判斷，這一張報紙的售價大概要十元左右，因為象征著學校的門麵。
門麵卻是無價的。
它印發的數量又暗示了學校招生的理念：有限，先者得。
至於為什麼一份報紙還能給人這麼多聯想，這其實是人生的加分項。尤其是在寫作文的時候。
報紙A1版麵的開篇是一副對聯：
『駿馬騰飛成壯舉，金羊起步赴征程。』
而後是主題：
『追隨春天的腳步，我們迎來了充滿希望的2015年春節，首先向一年來在工作崗位上默默奉獻地全體教職員工送上新春的祝福，向孜孜不倦、埋頭苦讀的紅日學子們致以節日的問候！
一年來，在市委、市政府、教育局的正確領導和社會各界的大力支持下，我校全體教職工以省級規範劃學校的工作標準嚴格要求自己，愛崗敬業，奮力拚搏，學校的各項工作均取得了可喜的成績，總結起來有以下幾個內容：
一、教學質量穩步攀升，教與學競賽如火如荼……
二、督導評估提檔升級，社會滿意度大幅提高……
三、安全工作紮實推進，三級值班規範落實……
四、教師業務提升迅速，優秀成果紛至遝來……
五、活動感人成效顯著，德育心育亮點紛呈……
六、教研教改推向縱深，課題研究穩步推進……
七、群眾路線紮實開展，教師素質明顯提升……
八、特長學生大量湧現，自主招生實現突破……
九、學校建設再上台階，美化綠化提升檔次……
十、處置工作保障得力，年級管理不斷創新……
希望全體師生員工緊緊圍繞學校既定的工作目標和工作思路，全力落實學校的各項工作措施和工作要求，以飽滿的精神昂揚的鬥誌求真務實追求卓越，努力推動學校各項工作再上新台階，再上新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