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何小天在廁所遇到了張潔,也就沒再回教室,較以往早幾分到了餐廳。他現在對早飯的執著程度已經不比以前,好比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最容易變得不爭不搶,他不急於節省出那幾分鍾回去做題,當然也就無所謂隊伍的長短了。幾條隊伍都是差不多的長短,好像量出來的一樣,他就隨便找了離自己最近的一支隊伍排在了後麵,早買到就早些吃,晚買到就晚些吃。隻要不遲到,其他的都一樣。
而這隊伍也果真不叫他失望,又好比不爭不搶的人總也無財無勢一般,何小天排在末尾將近十分鍾絲毫沒有動過,成績穩定程度堪比國足。插隊的人圍攏在窗口前一直不見少,與排隊的人總在進進出出的接力,負責維持秩序的老師已然不知去向,如同保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後順利在醫院搶到號的黃牛,每走出一個就要進來一個,來勢不斷,去勢不絕,有時進來的人手裏還捏了好幾張飯卡,公平之日遙遙無期。此情景也仿佛在給後來人作出證明——不能插隊的人,是不配吃到飯的。
當受益者成為規矩之外的人時,規矩就變成了一條起跑線。
插隊的人早已經吃得飽飽的回教室學習了,留給何小天的隻剩一個包子。遵規守矩的受益者到底是誰,總是不會有人明說的,隻能由這些少年人在後來的人生中慢慢感悟。人總不可能全憑一句“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來修身養性,畢竟真實的生活並不能給人留下太多證實這句話的例子,反倒是是好人不長命,惡人恒久遠。這話的隨機性要遠大過必然性。
就好比這世上的鬼神,信則有,不信則無。鬼大概是沒有的,至於神,假使有,也一定是瞎子。也或者,神是不睜眼的。
盤子中央鋪了一塊拇指大小的青苔,大概是刷盤子的機器多年來都靠清理別人為生,而沒時間清理自己的緣故。何小天吃完包子,將它夾在桌子上。細看之下實在惡心,值得慶幸的是,它沒有出現在中午的菜裏,青苔與菜一旦融合,還是很難分辨的。或許已經出現過了。
二
時即冬風起兮,落葉枯黃,校園裏人人疾步而行,都想以最快的速度回教室暖身。
淒風落葉之中,籃球場上一對情侶卻是緩步慢行,絲毫不為寒風所困。
如果心中有光,總能抵禦蒼涼。
他們誰都沒有說話。
男生兩眼注視前方,右手已悄悄地貼近了女生的左手。
女生的雙手隨著走路的步調而微微擺動,緩慢而有節奏的頻率,來來去去,就像沒了弦的老式掛鍾。舒緩的,平和的,自然而然的觸碰到了男生的右手。
這一碰宛若觸電,生平第一次的奇妙感覺使得女生瞬間緋紅了她的麵頰。她低頭羞赧的一笑,手也立刻回縮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