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和三十年。

初春季節,萬物複蘇,山崖下的一處溶洞因為陽光的照射,顯露出它原本被雪覆蓋住的洞口,隻能容一人側身而過的洞口,裏麵卻別有洞天的擺著一張鋪著厚厚稻草的石榻,上有一女子,紫色羅裙,麵容姣好,卻是雙眼緊閉,睡著一般。直到洞壁上的露水滴在她的眉睫,原本毫無聲息的女子才緩緩的睜開了雙眼。

這是她恢複神識的第五天,卻是第一次睜開眼。

身上的傷也好了大半,隻是雙腿還無知覺,想來是沉睡太久的緣故,所以她也並不著急,隻是艱難的撐起身子坐了起來,洞裏除了這身下的石床再無他物,皆是一片不見縫隙的岩黃色石壁,想來也幸得如此,重傷的她才沒有死在那些冰雪交加的夜晚吧。

調了個舒適的姿勢,才發現不遠處的一堆稻草裏正蜷縮一團白色的小毛球,許是察覺了這邊的動靜,此時正眨著圓滾滾小眼睛滴溜溜的瞅著她。

這便是她是救命恩人了,哦不,準確來說,救她的其實是它的主人。

雖然受傷時她多半是沒有意識的,但從醒後所見身上那些已然被處理妥帖的傷口,也不難想到這些日子她是被人何等用心的照料,隻是這救命恩人很是神秘,記得初時她曾因傷口的痛感迷迷蒙蒙間醒過幾次,卻因一雙溫暖的手重新回歸了平靜,她是帶著對這雙手的溫度的記憶陷入無意識的,可是再度恢複了神識以後她卻再沒有感覺到這樣的溫暖,隻是在半夢半醒之間依稀總能看到守在自己身邊毛茸茸的一團小東西。

小東西是隻少見的雪狐,周身白如雪,隻有一雙眼呈璀璨的藍色,一身未退的絨毛顯示出其實它還是隻個“小朋友”。

女子扯了扯蒼白的唇角,給了“小朋友”一個溫柔的笑:“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又過了幾天,救命恩人始終未曾露麵,隻是遣了小狐狸日日送來一些吃食,彼時她已經能夠下床自如走動,常常站在洞口等待小狐狸的到來,久而久之,這一人一獸竟親近了許多,小狐狸更是常常窩在她腿邊睡大覺,聽她說些有的沒的……

然而這一天的黃昏,本該送飯的小狐狸卻帶來了一隻包袱,女子了然,接過包袱輕輕道:“這便那位恩公的逐客令吧?”

小狐狸一臉無辜的歪頭看她,女子衝它笑笑,隨即打開了原本放在包袱的信,清雋有力的字體映入眼簾,隻有寥寥數字:姑娘醒來數日,奈何在下實在抽不出身前來探望,寫完這信便要出遠門一趟,歸期不定,好在姑娘已無大礙,若是姑娘心係家人盡可以先行離開,這包袱裏的東西姑娘可能會用得上,算是在下的一點心意,今日一別,望姑娘珍重!若是有緣,他日必定還會相見,好自為之……”

沒有落款,除此之外包袱裏還有幾件換洗的衣裳、一袋幹糧和幾張銀票……

倒是個心細之人,女子收起信件背起包袱,與小狐狸道了別,捧著不知道能撐幾天的幹糧袋上了路,一路風塵仆仆,等到幹糧袋見了底的時候,她已經從人跡罕至的崖底溶洞處走到了有人煙的地方,一直都在啃幹糧的她,當即決定,先找地兒吃飯。

小二哥熟門熟路的將她帶到二樓,正值晌午,飯莊內人滿為患,很多人選擇與人拚桌,她在不起眼的角落尋了張桌,才吩咐小二張羅了熱湯熱飯和一盤紅燒獅子頭,身後桌就來了兩個人,一個微胖,綾羅綢緞很像大老板,一個很壯卻是江湖打扮,一個說:“聽說了嗎?這鐵狼山近日收到了公子的警告!”一個微微輕歎:“這一帶的百姓向來受盡天狼寨的欺壓,可再猖狂又如何?怕是報應不遠咯……”

微胖的那個聞言忙捂住同伴的嘴,壓低了聲音繼續:“你說,會被滅門嗎?”

“也未可知!雖然公子長得溫潤如玉,可江湖有幾人不知他的手段?既然天狼寨有能耐讓公子發下警告,若是再這麼猖狂下去,這滅門之災怕是指日可待了……”

兩個人嘰嘰咕咕的討論了一會,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一個豎起耳朵當聽客的人,正邊聽得津津有味邊眼巴巴的瞅著端著獅子頭的小二哥朝她這邊走……隻是這菜剛被放上桌,她還未來得及吃,在身後就過來一隻手,把她手中的筷子搶了去,又在她回頭的工夫,手邊的茶也讓人家端起來了,那人也沒客氣,一仰脖:“嘖嘖,嗯……茶不錯!”又拿起筷子夾了口菜塞嘴裏:“嗯?這菜做的還真挺得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