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我從噩夢中醒了過來,可醒過來並不是一件很欣慰的事,我想噩夢和現實並沒有多大的區別,最大的區別可能就是現實比夢境更殘酷。
到了這個地方已經快一年了,可這一年的日子並不好過。
我摸了摸還紅腫的臉,我知道以後也許會更難過了。
我擦了擦還有淚漬的雙眼,發現已經流不出淚了。
我抓了抓有些油膩的頭發,便一點睡意也沒有了。
很多時候,我覺得生命都有一個轉折點,這個轉折點就像十字路口十字路口,可這個十字路口你沒得選,那麼這個故事就是從那個轉折點開始的。
我覺得十四歲之前的日子都是幸福的,能感覺到幸福是因為現在經曆了不幸福。
我叫木焐,也就是兩年前我剛滿十四歲,家道正旺,我木家本就是書香門第,祖父是鄉裏有名的學者,而我父親也是鄉裏有名的私塾老師,值得慶幸的是十四歲那年我中了秀才。
可那一年的秋,祖父突然地與世長辭,他是坐在自己的房間裏去的,之前毫無征兆,原本身子骨好好的他突然去了讓一家人都很傷心,之後父親請了鎮上最好的郎中過來看過,沒發現一點問題,最後郎中就認為是人老命衰,壽辰已至。
再者那時祖父已經七十古來稀了,原本生老病死,本是命所在,可突然的離去讓大家沒有一點點心理準備。
我傷心了好久,傷心是因為離別,而更傷心是因為即將永別,永別來的太快,讓你相信一切好像都不在真的。
即使你覺得是假的,可是祖父的喪禮還是要辦的。
祖父送喪的那個早上,場麵很熱鬧,鄉裏的很多人都過來為他送最後一程,熱鬧是一種氣氛,隻是這氣氛已經不屬於祖父了。
那,下起了毛毛細雨,細雨綿綿飄落,這也是一種氣氛,這氣氛體現出當時我的心情。
雨中的山路,很滑,山路中的人,也很滑。
我們慢慢拾級而上,祖父的墳在山的頂處,山很高,山高隻為風水好,風水好是為了讓子孫好,但是這不是真的,我相信這不是真的。
祖父墳墓修的很好,這塊樂土是祖父生前請了最有名的風水大師專門找的,正所謂坐北朝南,皇帝位,坐西朝東,富貴家。
這是一塊坐西朝東的位子,而且前有照,後有靠,難得的風水寶穴。
我們也一直相信這就是一口好的墳墓,但事實證明這是錯的。
祖父是在自己的房間裏去的,去的很安詳,可是他實在去的太突然了。
但他的葬禮卻很隆重,作為子孫們都很替他高興,他回歸了自然,與青山同在,與黃土共眠。
下山的時候,雨慢慢大了起來,風水大師,這樣的風水很難得,子孫有福呀,父親很高興,一減往日的悲傷。
下山的路更滑了,父親從邊上撿了一個破木棍,帶頭往山下走去,接下來是一幕很讓人心酸的場麵,這是一個心酸的轉折點,我一直不敢回想這一個心酸,假如沒有發生,那該多好,假如這一切隻是一個惡夢,那有多好。
和很多意外的發生一樣,木棍突然的折斷,父親摔了下去,他本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教書先生,再加上這幾日的精神上的痛苦和多日的熬夜。
他滑了一跤,從山上滾了下去。
那時我頭腦一片空白,我隻知道這一摔把父親的半條命摔沒了。
隨著人流,我們把父親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醫館。
父親撞到了頭,兩條腿全斷了,大夫講,就算治好了也是廢人一個。
母親那時候隻是流著淚,眼淚嘩嘩的流,我的眼前也一片模糊。
父親昏迷了很久很久,他很堅強,母親也很堅強,她四處奔波求治,而那時候我卻幫不上一點忙,我什麼都幫不上。
一年以後,父親終於熬不過去了,他很平靜的走了,家裏的積蓄都花光了,葬禮很簡單,我們連一口上好的棺材都買不起,我隻是和母親抱著痛苦,母親哭暈了好幾回。
在父親走後不久,母親也病倒了,大夫,積累成病,積憂成患。
病來如山倒,沒過幾個月,母親也扔下我一個人隨父親走了。
我不恨他們把我一個人留了下來,我知道母親是帶著傷感走的,帶著對父親的愛,帶著對我的留戀和對命運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