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身形矮,相貌平平,是個極不起眼的市井人物,但練功之時,衣袂飄飄,身形靈動,卻好像是搖身一變,沾染了幾分仙風道骨一般,看來極為賞心悅目。
他為了讓蕭瑜看得清楚,掌法使得極慢,如盲人摸索走路,一招一式,緩慢至極,偏又層次分明,鬆緊有致,令蕭瑜由淺入深,思緒隨之遊走。
他每一招使出,便低聲闡明招數。聲音輕響,和著風吹草動,飛鳥展翅,蟲唧唧,另有一番田園野趣,令人有會於心,不知不覺的融合其中。
他練功已畢,蕭瑜還在怔怔的看著,神思不屬。那些進退攻守,招數變化,仍在他的腦中回旋,似乎萬伯已然停住身形,也似乎萬伯仍在閃轉騰挪,出招發力。
萬仲平看他這個樣子,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悠閑的架起二郎腿,也不來催促。
過了片刻,見蕭瑜眉頭舒展,不住深吸緩吐,手腳微微顫動,知道他是有所領悟,便要他依樣演練。
蕭瑜躊躇著擺出“禮敬八方”的起手式。這姿勢本來靜中有動,雍然端雅,不僅攻守兼備,而且極是好看,這時被蕭瑜勉為其難的擺了出來,很是不倫不類。
萬仲平皺眉擠眼。那是一種見到稀世珍寶被糟蹋時的心疼模樣。好容易才保持沉默,不作評價,等到蕭瑜練到了第三招,見他手足無措,實在不知該如何接續下去,萬仲平便出言指點,循循善誘。
不知耗費了多長時間,一路掌法終於練完。蕭瑜渾身透濕,氣喘籲籲,就好像急行軍奔襲了八百裏地。
萬仲平則臉色蒼白,一副苦大仇深的神情。自然是他見蕭瑜練得難看,強忍著怒氣,已經憋得難受至極。
再過一會兒,兩人氣力恢複,心情寧定下來,萬仲平便站在蕭瑜的身前,從頭開始,一招一式的練將出來,一邊對各個招數的秘奧詳加講解。蕭瑜有樣學樣,依樣葫蘆的練習。
不管萬仲平擺出個多麼臭的臉色,看到蕭瑜的每一個舉手抬足,都要在心裏罵上一句笨蛋。其實他是旁觀者清,又以過來人的身份視之,不免在無形中簡化難度,貶低蕭瑜,認為普之下,億億萬萬的人眾之中,蕭瑜是倒數第二的傻瓜,愚不可及。
那個倒數第一的傻瓜卻是自己,因為居然想在一日之中教會這樣的傻瓜練會掌法,實在是瘋狂的蠢念頭,不可理喻。
其實蕭瑜的悟性極高,高到令萬仲平難以想象。他經受過萬仲平的逐次教導,已在腦中留下清晰印記,招數之間的諸般奇妙變化不盡了然,但招數本身,卻能夠勉強得其大要,做到各安其位,條理分明。
再練兩遍,蕭瑜自覺更進一步,心內才輕鬆起來,暗中想道:“這學習演練武功的招式變化,原來跟背誦詞章文字,也有一定的關聯相似。詞章文字,讀音確鑿,相互之間有詞意內涵連接,摸到了其中的脈絡紋理,便能朗朗上口,隨意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