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圓聽了,又是一陣歎息。
“你要瞞他到什麼時候?”
“不知道。”
“那麼,就要瞞上一輩子嗎?”
“不知道。”
玉夫人了好幾個不知道。她是真的茫然。先帝已經故去,且死因不明。史淵也已然不在。以前,因為心裏揣著種種複雜的情感,她活得沉重壓抑。現在。斯人都已經不在,可她心裏的負荷依舊沒放下來。
溪墨還是不知道的好。
若知道了,心海定生波濤。
罷了罷了,就讓他當個普通人,過普通人的日子吧。
可眼下的溪墨又在注定當不了普通人了,畢竟他跟在寧北王身前身後效力。寧北王是皇族,溪墨也是。論輩分,他們是叔侄。隻是寧北王是老皇帝的幼子,而溪墨又算是先帝最大的兒子,他們雖年紀不差幾歲,但真的隔了輩分。
想寧北王也應該聽一些宮闈舊事。雲國的皇族都有一副軒昂的相貌。即便是那昏君,於相貌上也不差,隻是氣質暴戾了一些。若寧北王以之為奇,探聽溪墨的身世,尋出些蛛絲馬跡來,那便就不妙了。
玉夫人的心裏又紛亂起來。
“依我看,還是告訴他比較好。”
“為何?”
在玉夫人心裏,妙圓師父就是一個她可以信任的姐妹,不管她還俗還是依舊當出家的尼姑,不管她什麼身份,情意不變。
“你瞞著,便是對他的不尊重。即便是自家孩子,也還是尊重。
你將他生下來了,也就等於那樹上的果子落下來了,再也管不了了。他若是知曉了身世,知道你刻意隱瞞,一定會恨你的。”
完這話,妙圓嘴裏又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她的話,讓玉夫人聽來更為揪心。
是麼?會麼?
玉夫人嘴裏喃喃:“溪墨,為娘到底要怎麼做?”
妙圓就握著她的手:“我知道,現在你心裏很亂。依我,現在還是不要出來的好,再等等。”
“好。”
玉夫人點點頭。
二人從房內出來,那妙圓也不由地朝溪墨看了又看。
果然像,卻是像。
七日之後,史淵下葬。
史老夫人悲痛至極,辦完喪事,就躺在床上起不來了。她就這一個兒子,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真的生不如死。
辦完了喪事,溪墨就要走的,到底燕山的軍務繁忙,且他又是寧北王手下最最緊要的一個人。溪墨又是一個做事頂頂認真的人。
那劍染也是如此。
還有那錢五,如今既然成了溪墨的手下,自然迫不及待要去燕山看一看,瞧一瞧,那燕山究竟是個怎樣的地方。
錢五更是在喪禮上對著溪墨表忠心:“史家大爺,不,史將軍,我錢五是什麼人,您又是什麼人?可咱們竟是遇上了,這就叫緣分。想來,便是老爺要我來江城,為的就是遇到你。我既跟了你,從此就願意跟著你鞍前馬後的效勞,你讓我向東,我不敢朝西,你讓我朝南,我不敢向北。總之,我錢五就是你的馬,你的奴才……”
這錢五雖讀過書,但到底不改草莽之氣,且又長得粗壯,乍一眼看,
委實不像是個讀書人。尤其這幾年跟著一幫落草的賊人久呆一處,氣質上更是熏染得猥瑣。不過,如今這錢五卻也像換了一個人。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打他跟了史溪墨,這整個人就看著清爽起來了。衣服換上了幹淨的,那是芸豆兒給他做的,鞋襪也都齊整,頭發上也插了素淨的簪子。錢五想的是:不能替史家大爺丟人。史家大爺那麼英俊瀟灑的人,這跟在他身邊的,就也得是長相齊整的人。錢五自知自己的長相不如柳劍染,臉蛋是爹娘給的,除非易容。但可往幹淨清潔上打扮。
溪墨不讓他將這話下去。
錢五落草是因為活不下去。這世上,又有誰家裏存了米,手裏有銀子,卻出去幹打家劫舍的事兒?都是沒有辦法。他能理解。
況這錢五還不糊塗,還知道放下屠刀,溪墨就更不難為他了。
“五,休要這些。既然你決定跟著我,那就是我的兄弟。我待你,就如待柳劍染一樣。”
溪墨重重拍了拍錢五的肩,又不忘提醒他,到底不能喝酒,喝酒傷身不,且還誤事情。溪墨的拿燕山的士兵舉例。燕山的士兵,不管什麼職位,什麼來頭,一概不許喝酒。雲國的酒水分葷酒和素酒。葷酒和素酒是不同的。素酒是用果子釀的,兩種口味,一是甜,一是酸。葷酒味道多種,一般用米粟釀製,濃烈而又刺鼻。葷酒喝了易醉,素酒不管多少杯,隨便喝,越喝滋味越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