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猜忌(1 / 3)

溪墨就過來了。

到底他不能不問錢五。

錢五也是個練家子,但為了找史溪墨,卻也在這寺院走得氣喘籲籲。溪墨從樹叢陰影下走出,看著他:“何事?”

“史大爺,出事了。”

錢五不停地著出事,溪墨便叫他仔細一些。錢五還是一臉驚駭的表情,溪墨真的納悶了。

“史家大爺,城裏進了不少帶刀帶槍的兵士,他們是奉命而來。”

“奉命而來?兵士?”

“領著這些人的是一個姓王的將軍,這將軍是奉了當朝張宰相的命令,前來搜剿賊人。那姓王的將軍帶了足足五千人馬。他們就是來搜捕我的。我手下這些人全部加起來,也不足一千人。史家大爺,實則我不過是打鬧,哪裏領過兵打過仗?聽了那車馬響,我就怕了,隻想著來找你。”

錢五和芸豆兒一樣,都有些癡心。

既認定跟著一個人,那從此以後就一心一意地跟著他了。

錢五一聽羅羅來報,有朝廷的正規軍隊進了江城,逮住人就問賊匪首領錢五的住處,本還想帶著一眾羅羅前去抵抗的,但一聽對方人馬皆是自己的數倍之多,錢五還是覺得不能貿然進攻,不然全“軍”覆沒。

溪墨便叫他鎮靜。

“我沒法兒鎮靜呀?那王將軍的人馬就在街上,黑壓壓地站著呢。”

史溪墨不認識什麼王將軍李將軍,但那位張宰相他略聽過大名,此人就是一個媚上欺下的主兒,人稱張林甫。他自然不叫林甫,隻因他的品行性格就和唐朝的奸相李林甫一般,所以才得了這樣一個綽號。

溪墨也並不懼怕什麼張宰相。

他隻是疑惑:何以在這樣一個時間內,朝廷中人就知曉江城有個錢五,忙不迭地就要來剿匪?他們到底因何而來?江城也不是第一次遭賊人騷擾,此前鬧出的震動還更大一些,但也遲遲未見朝中有人關撫出動。

溪墨真拿捏不準了。

不過,溪墨想會一會那位李將軍。

“我去街上。”

玉夫人和老太太過來了,二人竭力勸阻溪墨不必前往。

那廂,錢五急了:“我可是投靠了大爺的人。我不找他,還去找誰?”

此言一出,即熱禍端。

老太太和玉夫人對視一眼。

這錢五是賊匪頭頭,可他出的話,分明溪墨又和他是一夥的,且還是這賊人的上級。她們就不懂了。

溪墨的三個妹妹一聽,也露出詫異的眼神。

那淨心更是納悶,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兒。

人群之中,倒是妙圓,相對冷靜。

“實不相瞞,我離開家裏後,就去了燕山,追隨寧北王。這錢五卻是賊首,但聽了我的勸告,已經決意歸順。不日他將和我一起離開江城,共返燕山。”

這些話,溪墨刻意得淡淡。

老夫人和玉夫人再次對望一眼。

二人心照不宣,但又無可奈何。

果然,果然讓她們蒙對了!妙圓開口了:“史家大爺,想來你做的事兒,秋紋姑娘都知道了?”

溪墨點頭:“她一概而知,且一直支持我。”

妙圓就道:“你再去燕山,且給我托一句話兒,就我想她。”

妙圓著實想念秋紋。

若有可能,她也想去燕山。

秋紋與她在蟠龍寺共住的那些時日,更讓她覺得,秋紋和自己的弟媳婦,太像太像。看見秋紋,會讓她心生撫慰,仿佛弟弟一家就在眼前,他們沒死,還好好地活著。

“一定。”

溪墨的注意力隻在祖母和母親身上。

今日,這錢五貿然來訪,誤打誤撞地逼他將心裏藏著的事兒出了口,既忐忑,從此也打開了禁錮。

不管她們讚不讚同,這條路是走定了。

事情倒也出乎溪墨的意料,母親和祖母並未表現出多大的阻攔。他的心裏反而有一絲歉疚。史老夫人隻是悲歎:“我老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不摻和,因也摻和不進。到底你想怎樣就可怎樣。我到底還要一句,以後……你和你父親可怎麼辦?”

畢竟,這做兒子的和當老子的不是在一條線上。

以後,隻怕當兒子的還要殺了當老子的。這世上這樣的事少麼?帝王之家,父子兄弟屠戮太多太多了。

可孫子溪墨隻是輔佐別人成事。

老太太就想勸一勸:“你可知像你這樣的,結果下場都不得好?”

老太太並不讀史書,她愛看戲文,所知道的一些鳥盡弓藏的事都是從戲台上從戲子裏的嘴裏聽出來的。自打這錢五胡亂進了江城,老太太此前已經將一概戲子都解散打發了。昏君愛聽戲,底下的人也競相效仿,至於懂不懂戲,那是不管的。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倒也不是亡了半個國,隻是昏君不幹正事兒,弄得下百姓苦不堪言,加之賦稅也重,又添了人丁錢,這大好的雲國江山給弄得烏煙瘴氣。

老太太是過來人,知道這樣下去,這昏君的下場必不得好。

不用多想的。隻參考那商紂夏桀,還有隋煬唐莊。

可老太太到底不想讓自己家裏的人動了殺戮。兒子不在眼前,她能做的就是勸一勸孫子。

“孫兒隻想讓雲國的江山恢複清朗。”

老夫人就點頭:“好好,你有大誌氣,大胸懷。我是過時的人,不過你。但你可想過,一旦失敗,你這番行為可就牽連了全家?你父親,你母親,還有你三個妹妹,也都將人頭不保?”

溪墨自然想過。

“父親可以移了方向的。”

他這話藏了深意,老夫人、玉夫人皆能知曉他的什麼。

玉夫人就苦笑:“罷了,你去就去,唯一的法子我也隻能裝聾作啞。就算有一,我被捉住了殺頭,也不怨你,就當我欠你的,畢竟你時候,我沒有陪著你,這些就當是補償,我拿我的命賠給你。”

這話得重了。

溪墨一想,就要下跪。

玉夫人及時拉住了他。

“何必跪下?雖我是你母親,但將你生下,卻是疏於照管你。這是事實,誰都知道。你恨我,怨我,都是應該。”

“可母親終究是母親,沒有母親,又哪能有我?”

玉夫人更是苦笑:“你不必被那些聖賢之書弄得糊塗了頭腦。我既生了你,但你終究是要死的。人終有一死。有生就有死。你去幹你的,我在後方也不會拖你的後腿。我雖然是婦人,但也知道邪不勝正,知道何謂正義。大敵若是當前,我知道自己該幹什麼。”

溪墨對母親的話非常感動。

他哽咽了又哽咽,還是對著母親下跪。

“母親,孩兒不會讓母親失望的!”

溪墨轉過身,帶著錢五大步離開蟠龍寺。

錢五還是慌神。

溪墨勸他一點不需懼。他能不費吹灰之力將那王將軍逼走。誰都不知,這王將軍到這江城,一為奉命剿滅土匪,二便是奉了張宰相的命令尋找先帝之遺孤。

且後者為重。

這就奇崛了。

先帝乃昏君的長兄,莫名駕崩之前,膝下是有兩個幼兒的。但都死得不明不白。先帝又哪來的兒子?

隻因這張宰相也是知道一點當年舊事的。

他心裏頭一直有個疑惑,在二十多年前,先帝到江城避暑,邂逅了一位年輕女子,這位

女子據也出身於高門大戶。當先帝最後一次離開江城後,這名女子據懷孕在身。倘若她生下了這個孩子,且還為男,那此男就是先帝在世唯一的兒子。若他知曉自己身世,定然不甘平庸,定要蠢蠢欲動,到時隻怕被雲詹所利用。

張宰相是昏君心腹,扶持昏君登基上位的就數他功勞最大。昔年他就隱隱聽先帝在江城有遺留之子,隻不知究竟真不真。但到底不能放過。

王將軍是張宰相以前的下屬,也和他沾些遠親。既得了令,也就速速而來。老實,這姓王的將軍,其實算不得個將軍。因他如今已然解職,正在朝中聽旨。這以後幹個什麼職位,他也不知曉。

但這趟跑腿之事,王將軍還是很殷勤。幹好了,有了結果了,

回去複命,張宰相滿意了,才會與自己舉薦舉薦。

雲國既實行科舉製,可也同時並行九品中正製。

路上,錢五就問溪墨有何辦法。

“你這就主動上門去找他。”

錢五不明所以,訥訥後退幾步,道:“這怎可行?大爺這般,便是將我送進牢獄,還談什麼去燕山投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