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雪浮清台(1 / 2)

細雪浮清台

因著我的突然起身,床架上掛著的雙鯉魚如意佩被碰得嗒嗒作響,在寧靜的夜裏顯得分外清晰,紫蘇亦被驚起,我聽得她慌亂的步伐漸進,隨後床幔被掀開,紫蘇惶急問道:“小姐怎麼了?可是身子不舒服?”外麵漏進來的清淡月光灑在她稚氣未脫的臉龐上,她稚嫩的臉龐顯得純淨無垢。我不忍讓她和我一樣因此事而驚慌,略穩一穩氣息,撫著胸口道:“剛歇下就發了夢魘,嚇了我老大一跳,你去點一卷安神的香來吧,還有,今日我見琵琶上仿佛有道白印子,你去看看有沒有,有的話擦了,然後收到櫃子裏鎖好。”紫蘇聽聞我隻是夢魘,放心些許,手腳利索的在香爐中焚上了香,然後向我道:“小姐請安寢,紫蘇就睡在外間,有什麼事小姐喚我就是。”我點點頭,便躺下了。紫蘇理好床幔,我聽得她輕手輕腳地做完一係列的事,然後也去睡了。

今晚那人的出現讓我分外摸不到頭腦,鎏香館已經死了至少三人,如果素問先生不在意就不會費盡心思掩飾她們死去的真相,但若素問先生當真在意,怎麼會再接待這個客人?難道當真誰也不記得他誰也認不出他麼?這太不正常,以素問先生的性格,他不會容忍別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眼皮子底下玩這種貓膩,而且寧景能查到的東西,素問先生能更輕易地查到,怎麼能讓他再次出現在鎏香館並且還成為我的座上賓?而那李複的行為也頗為奇怪,若他就是這幾次命案的元凶,那麼一定是個身負異能的人,以他此次的行為舉止來看,更像是探虛實,由他前幾次的手段來看,這簡直就是畫蛇添足,沒有任何必要。不過,看他對纏的態度,掩飾不住的貪婪欲望,是否,他這次一擲千金來見我,隻是為了纏?難道纏在我手中的事實已廣為人知?還是……他今晚點了姍姍,不知明日這鎏香館是否又要添一縷冤魂?

這一番思索過後,由這一點線索扯出了這樣繁雜的眾多問題,腦中膩膩的厭煩,卻欲罷不能,就好像冬日的琉璃盞上的一層水霧,朦朦朧朧的擋住視線,總是要一舉拂去才得清明。我翻了個身,向裏側臥著,伸手揉一揉太陽穴,感覺額上的血管突突的發脹,隱隱作痛,自知是前段日子生病,身體的虧損還沒有完全補回來,思慮過度就會如此。於是放鬆心緒,盡量讓自己不再想這些事。病愈後身子還虛,到夜間精神便不濟,這般朦朦朧朧也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香甜深沉,醒來時已是近午,日光甚烈,隔著床幔也灼灼的刺著眼簾。我起身略綰綰發,掀開床幔,看見紫蘇正做女紅,見我醒來,放下手上的活計起身服侍我洗漱。待到洗漱停當,我坐在妝台前,拿著梳子隨意地梳著長發,然後閑閑地翻著首飾匣對紫蘇道:“最近姒兒好像頗忙碌,都沒見她來我這兒坐坐。”紫蘇邊為我綰發邊回應:“前段日子小姐病著,素問先生特特吩咐了下去,說小姐要靜養,不讓大家來擾小姐,再加上小姐一病,本來約好的恩客都不能來,素問先生就叫姒兒小姐她們幫著接應,所以便忙得多了。小姐病著的那段日子,樓裏得臉的姑娘都遣人送了東西,姒兒小姐送得尤其多呢,三天兩頭的遣身邊的綠葵來問安。素問先生直誇姒兒小姐姊妹情深……”紫蘇綿綿地說了這些,到最後一句的語氣顯得重了些,我知道她是不滿姒兒的,既兵不血刃的穩住了花魁的位置,又在素問先生麵前做出這許多腔調博取讚賞,這一係列的活動在紫蘇看來是枉了我對姒兒的情義,因為以姒兒跟我的關係,若她真想來探望我,隻怕素問先生也不會攔。紫蘇啊,看事情也開始透徹起來了。

我瞧她一眼,她便低頭不語。纖指玩弄著衣衫上的帶子,這真是不太像姒兒會做的事,她要是懂得如此這般,當年也不會遭人妒恨陷害也不自知。仔細想想,這種計謀倒像是出自知懿的心智。難道說……若真是如此,今後的局勢如何,倒是很難說。

紫蘇見我沉吟不語,小心翼翼地問我:“中午小姐想用點什麼,奴婢吩咐人去準備。”然後微笑,“大夫說小姐已經康複,吃什麼都不拘了,也該多吃點葷腥補補身子。”我看著鏡中紫蘇巧手梳成的發髻,道:“那便整治一桌豐盛點的罷,噯,長久沒人來做客了,這樣吧,請姍姍姑娘來一起吧。”紫蘇點頭,退了出去。

對於我的邀請,姍姍顯得受寵若驚,畢竟在她看來,我這個險些奪了姒兒花魁的名妓眼高於頂,而且她平時又與我無甚交情,隻是幾麵之緣,對於我突然的邀請有些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