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三,衛漣與晚雲大婚。我被皇上特許初二回家三日觀禮。
我把綺英留在宮中,帶著碧雯回家。馬車馬不停蹄的走,用了一個多時辰我便回了家中。
初到歐陽府,碧雯扶我下馬車。
“臣歐陽轍給昭儀娘娘請安,瑤昭儀萬安。”我扶著爹道“父親快起身,你如此可是折煞女兒了。”
“謝娘娘。”碧雯隨著我與爹進了內屋。
“爹爹近來身子可好?”我問道
“還算硬朗。”
“晚雲最近如何?”
爹爹沉默著。
“如何?姐姐,你的相公愛的卻是別人,你心裏會如何?”晚雲推門而入打斷爹爹的沉默。
“晚雲,不得無禮。”爹爹嗬斥道。
“晚雲……我……”
“為什麼爹爹你總是幫姐姐,如今在宮中享盡榮華富貴的是她,被人愛的也是她,而我卻要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人。”說著,晚雲的淚水流下來,
看的我好生心疼。隻是她那句享盡榮華富貴更是刺痛了我“你以為在宮中便是榮華富貴麼。犧牲所愛換來的榮華我寧願不要。”
“哈,得到了自然不想要,你要你的衛漣,我還給你……”
“啪”晚雲還未說完,爹爹一巴掌打過去。
晚雲恨恨地看了眼我和爹爹跑走了。
“爹……”我不敢相信的望著爹爹。
他顫抖著聲音道:“瑤晴,爹爹欠你的太多。”
我隻覺得有些無力,未再說太多,便要碧雯扶著回了湖心小築。
這樣的悲劇也怪我的自作聰明麼。當初,爹爹跟我說了進宮的計劃,我毫不猶豫答應了。我自是知道深宮便是一個豪華的牢籠,隻是我不願晚雲被束縛。我一直以為不加入宮中,晚雲便會幸福。
暮色四合,碧雯被我打發去尋早已遺失了的《全唐詩》,我獨自坐在靜湖邊的石凳上,望著一陣陣的風吹起的水波。仿佛,這還是幾年前的秋天。
爹爹隻說要我固寵,卻哪知,這寵愛,想來是來得快,去的也快罷。
就像這眼前的靜湖,就是娘生前得爹爹寵愛時爹建造的,幾乎花光了爹作官經商所有的積蓄。可是,那時的他沒有絲毫的後悔。本以為會相守一輩子的愛,還是在時間的打磨中漸漸消失。最終,娘還是被爹遺忘在這片靜湖中,那份愛也遺落在這座湖心小築中。我出生一年,娘便去世了,自那以後,我一直住在湖心小築,隻有芷賓姐姐、晚雲、衛漣會來看看我。娘去世一年後,一年後,爹爹官場得意,便有了二娘三娘,便有了晚雲,便有了少峰。
少峰才九歲,全然是不諳世事的孩子,而我與晚雲卻是為他鋪路的棋子,也許應該說,我與晚雲的婚姻,隻是為了歐陽家的未來。
想到這些,心情不免有些悲傷,也未察覺身後竟站了人。待我想要進屋,起身時才看到不知在我身後站了多久的衛漣。一時間,所有的話語,或哀怨或喜悅或感傷全都凝結在嘴邊,卻怎麼也吐露不出一句。四目相對,那千言萬語便溶於柔柔的目光中,多麼希望此刻,時間靜止。如果抱不到,那麼看得到也是好的。
晚風陣陣,些許涼意,些許哀傷,也許還有誰都說不出的苦澀。
良久,我開口道:“你還好麼?”竟瘦了如此之多。
“嗯”這個音輕輕的從他口中溢出。卻給了我些許心安。
“那便好”突然覺得,即使在眼前,距離也可以很遙遠,遙遠的像是兩個世界。
碧雯取了書,搖了船往湖心走,槳撥動水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同我一般想到了很久很久的從前,那一下一下拍打著船槳的浪花,也同樣拍打著我的心。
“罷了”他輕歎一聲,“明日回宮,隻要你照顧好自己,過想要的生活便是了。”
想要的生活。事到如今,我完全沒有退路。我的雙眸穿過他依舊勝雪的白衣,望向天邊的殘陽。也許生命就是一場夢,一個荒謬的故事,其實當我們想要珍惜的時候,卻發現,我們曾經所擁有的一切已經再也沒有了。
“歲月如雲,一去便再也回不來了”我似是對他說,似是自言自語。
歲月如雲。
“小姐”碧雯取了書回來,見到我與衛漣,還是出言打斷了我們。
我最後看了他一眼,眉目,鼻梁,嘴角還一如從前。我隨碧雯往屋中走,隻留了一句,“自進宮,我便是爹的女兒,皇上的妃嬪。”
我知道的,我們再也沒有機會,這一生,你負我,隻願來世,能彌補這一世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