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家的時候,阿爸阿媽寵著我,兩個弟弟讓著我,在監獄裏麵就不一樣了。”
“我剛去的時候,同號有一個被判了十一年的獄友,外號叫活閻羅。我不知道他是老大,活閻羅一會讓我做這個,一會讓我做那個,我在家的時候,誰指使過我啊!我不服,可我還是忍著,其他幾個獄友都聽活閻羅的,好漢不吃眼前虧嗎?可他得寸進尺,訛我的東西,搜我的身。”
“為什麼要訛你的東西,搜你的身呢?”
“一次,阿爸、阿媽探監的時候,阿爸給我帶了兩條香煙,阿媽還在我的褲兜裏麵放了幾百塊錢,活閻羅把我的香煙搶走了,還想把那幾百塊錢拿走——”
降央嘎亞抽了一口煙接著道:“這——我能同意嗎?我剛說了一個‘不’字,活閻羅和幾個人就衝上來,把我摁在地上,捂住我的嘴。我太陽穴上這塊疤就是那時候留下來的。”
“管教幹部難道不管嗎?”
“活閻羅威脅我,如果跟管教幹部說的話,就把我往死裏整,我就跟管教幹部說是自己不小心磕破的。但我並沒有服輸,我在等待機會。”
這比較符合降央嘎亞的性格。
“他們太欺負人的,不讓我睡在鋪上——他們讓我睡在水泥地上。我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一天夜裏,他們都睡著了,我從地上爬起來,拎起便桶照老大的腦袋上砸了下去,他一個翻身,結果沒有砸著,隻把糞水潑了他一身。”
“幾個人從鋪上爬起來,把我按在地上一頓狠揍,結果打斷了一根肋骨。管教幹部趕到,他們才撒手。後來,活閻羅被轉移到另外一個號子。經過這件事情,我總算明白了一個道理。”
“你明白了什麼道理?”
“人都是欺軟怕硬的,硬的怕橫的。其他幾個獄友全是軟蛋,沒了活閻羅給他們壯膽撐腰,都變成了膿包和軟蛋。”
“你的意思是說,你成了老大?”
“我不想做老大,但我沒有辦法,你軟一軟,別人就會欺負你,所以,我必須比他們更狠。違法的事情,我不會做,但要是誰敢欺負我,那就別怪我下手狠。隻要能相安無事就行,我們不想破壞監獄裏麵的規矩,我不想在那種鬼地方永遠呆下去,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指的是向王家複仇嗎?”
“趙隊長說對了,本來,我就想找機會複仇,在監獄裏麵呆了一段漫長而難捱的歲月以後,我複仇的念頭更加強烈——如果不是他們貿然改變我生命的軌跡,我是不會走那樣的彎路,吃那樣的苦的。”
降央嘎亞的想法極端偏激,心理也嚴重扭曲,這與他長期形成的乖張、扭曲的性格有很大的關係。
有一句話說的非常好:性格決定命運。毋庸置疑,扭曲偏激的心理和乖張跋扈的性格將他引向了一條不歸路。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盯上王洪寶的呢?”
“出獄以後,我並沒有直接回康定。我在洪河鎮呆了一段時間。”
“你在洪河鎮做什麼?”
“了解王洪寶的情況。”
“你在做殺害和取代王洪寶的準備?”
“是的,結果王洪寶的性命比較容易,想取代王洪寶,並非易事,所以要摸清和王洪寶有關的所有情況——特別是一些細節,都要盡可能了解清楚。”
“你在洪河鎮呆了多長時間?”
“一個多月。”
“你找誰了解情況了?”
“劉老爹——主要是接生婆的男人劉老爹。”
“你請人幫忙了?”
“沒有,這次是我直接找劉老爹的。”
“你難道不怕劉老爹認出你來嗎?你和王洪寶長得一模一樣,他很容易就能看出來。”
“我進行了化裝。”
“化裝?”
“對,我戴了一個假發和眼鏡,在嘴唇和下巴上粘了一些胡子,雖然我的相貌和王洪寶長得一模一樣,但我和他的皮膚有很大差別,我在監獄裏麵服刑——天天在太陽下幹活,所以我的皮膚很黑。隻要我不想讓他看出來,他是不會看出破綻來的。再說,劉老爹隻要一喝上酒,就把什麼都拋到腦殼後麵去了。我把他請到一家小飯店。”
“你總要有一個合適的身份才能和老人接近吧!”
突然走進老人的生活,會比較唐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