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她沒有再找過你嗎?”
“她可能會找我,但她沒法找到我,因為她不知道我的去向。我連我是那兒的人都沒有告訴她。”
就這樣,梅子,一個活生生的女人在降央嘎亞的舌頭尖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項代沫轉身將放在身後的紮染包裹拿到桌子上。大家都知道這個包裹裏麵包著什麼。
要想讓降央嘎亞現出原形,低頭認罪,隻有靠包裹裏麵的東西了——準確地說隻有靠老人藏在抱被夾層裏麵的那根辮子。
降央嘎亞的視線落在了包裹上,包裹外麵的紮染頭巾,降央嘎亞應該是熟悉的,但降央嘎亞很快就將視線移到了令狐雲飛的臉上,他的視線和趙子蒙的視線有一個非常短暫的對接,此時,趙子蒙正在觀察他。降央嘎亞又將視線迅速移至別處——降央嘎亞對這樣的“對接”缺乏足夠的自信和勇氣。
趙子蒙捕捉到了這個細節,但令狐雲飛沒有從降央嘎亞的眼睛裏麵捕捉到慌張和恐懼。
“這個包裹裏麵有幾樣東西,你好好看看。”趙子蒙從項代沫的手上接過包裹。
降央嘎亞的表情有些木然。
趙子蒙將包裹打開。
降央嘎亞很聽話,他已經看到了——至少是看到了繡著牡丹花的抱被。
令狐雲飛先拿起那套嬰兒穿的衣服和兩隻襪子,走到降央嘎亞跟前:“這是一套嬰兒穿的衣服,你看仔細了,這套衣服是孩子的母親縫製的,這是一雙襪子,上麵繡著一個‘福’這雙襪子比較大,剛出生的嬰兒腳太小,很難找到合適的襪子,所以找了一雙比較大的襪子湊乎一下——襪子大一點、長一點也好,可以將褲腳包裹在裏麵。”
降央嘎亞對這套衣服和襪子應該是比較熟悉的。
但降央嘎亞沒有任何反應。
降央嘎亞有沒有反應並不會影響趙子蒙繼續展示包裹裏麵的東西。
趙子蒙走到桌子跟前,放下衣服和襪子,又從抱被裏麵拿起一個紅布包,打開紅布包,走到降央嘎亞的跟前:“這是五塊銀元,降央嘎亞的親生父母在將他送人之前,在抱被裏麵放了五十塊這樣的銀元,降央卓布舍不得用,特地留了五塊。另外四十五塊銀元,降央卓布全部用在了降央嘎亞的身上,在降央卓布家,降央嘎亞過的是一種少爺般的日子。”
“趙隊長,還有什麼話,您請說,別盡整這些不著邊際的事情。”趙子蒙的展示可能觸動到了降央嘎亞身上的某一根神經。
“稍安勿躁。凡是該做的事情,我們都要做,該說的話,我們都要說。我們的手上還有一張照片,”趙子蒙轉身從項代沫的手上接過照片,“你再耐著性子看看這張照片。”
降央嘎亞抬起頭掃了一眼照片。
“這是降央卓布夫妻倆在降央嘎亞兩歲的時候拍的照片——這是降央卓布家唯一的一張照片,兩個親生的兒子降央紮西和降央呼勒都沒有照過這樣的照片。”
降央嘎亞低著頭,他已經有點焦躁和不耐煩。
情況完全出乎降央卓布的意料,降央嘎亞看到包裹裏麵的東西以後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趙子蒙拿起抱被走到降央嘎亞的跟前:“據降央卓布回憶,有一次,他們夫妻倆到親戚家去喝酒,回到家的時候,發現有人翻看過這些東西。”
趙子蒙接著道:“當時,隻有降央嘎亞一個人在家。降央嘎亞就是在看到了這些東西以後才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世的——他的性格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發生微妙變化的。”
“不過,當時,降央嘎亞看得很不仔細,他漏掉了一樣非常重要的東西。”
降央嘎亞對趙子蒙這句話給予了高度關注,他慢慢抬起頭,視線落在抱被上。
“降央嘎亞隻看到了抱被裏麵的東西,並沒有看到藏在抱被夾層裏麵的東西。”趙子蒙用力拽斷連綴被麵和被裏的白線。
項代沫和龐飛騰走到趙子蒙跟前,兩個人從趙子蒙的手上接過抱被,一個抓住抱被的一角,一個抓住黃色被麵,兩個人同時用力。
被麵和被裏迅速分離,一個紅布包掉落在地上。
大家都知道紅布包裏麵是什麼東西。但降央嘎亞可能不知道。
降央嘎亞的視線隨紅布包一起落在了地上,他的表情突然嚴肅凝重起來——從審訊到前幾分鍾,他不曾如此嚴肅凝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