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機,我看著窗外。陽光很好。
我忽然之間想起了初次見到曹燦燦時,我坐在趙伯伯車子的後座上,那種膽戰心驚,那種怯懦和害怕;
我忽然想起東窗事發之後,我不敢抬頭望向琴嬸兒的眼睛,我不敢通過她迷茫的眼神去剖析她的內心世界,我害怕看見琴嬸兒的無助;
我也想起母親在離世之前看向我的眼神,而我,在十歲之後,一直都欠她一聲,媽媽。
這個世界的恩怨情仇了了嗎?我覺得已經差不多了。
我胃部做手術的事情一直沒有和劉貞講,起初,也沒有想讓Arauy知道。盡管出院之後回到多倫多的自己看起來依舊很虛弱,但在Arauy眼裏,是接二連三的喪子之痛所造成的。隻不過,Arauy依舊在我服用的藥物當中發現了端倪。
當她知道我獨自一人去做了腫瘤切除手術後,Arauy哭得很大聲。我笑著告訴她:“沒事兒,切了,就沒事兒了。你看,我頭發還在,還是很美。”
Arauy曾經問我;“你說,人究竟要經曆多少痛苦,才能夠算作真正的成長?”
我說,我也不知道。
那一年的秋天,我回到了南京。Arauy去機場送我時千叮嚀萬囑咐:“沐夕,在家人身邊好好待著吧。不要再離開了。都說一眼萬年,而太多時候,你甚至都來不及抬起眼皮看上那一眼,你身邊的人,便已離開你萬年之久。”我點了點頭。
回到南京之後,我並沒有直接回曹家,而是找了劉貞。
於是,便出現了開頭那一幕。
我賣掉了車子,房子,奢侈品。然而,我依舊覺得自己是一無所有的。
多倫多的這幾年,我自詡的美好全都在我的痛苦中賞回了我一記又一記響亮的耳光。
那一年,當我坐上劉貞的那輛卡宴,盡管我不缺錢,但我還是這太陽下最窮的乞丐。
南京的一切讓我熟悉又陌生,劉貞開著車,帶我穿梭在南京光怪陸離的夜色中,那匆匆忙忙的人走過霓虹下的時候,我看見了年少無知的自己,和漸行漸遠的青春,一意孤行!
我選擇見劉貞,說到底,是我欠了她一句對不起。
曹歌並沒有著急讓我回去,對於曹家的人來說,我隻要到了祖國的這一片土地,那,便是到了家裏。
我和劉貞靠在一起,我們一起回憶,一起感傷。
我在照片裏看到了那被我因仇恨而送掉性命的李愷衝我打著招呼:“嗨!曹沐夕!最後,還是我李愷贏了!先行一步的好處便是,可以肆意妄為地看著你在世俗當中庸人自擾!”
我在照片裏看到了那被我因仇恨而送掉後半生的蔣珊珊眯起眼睛對我笑:“嗨!曹沐夕!現在你知道金錢的好處了吧?就像大學時期的我,用鈔票堆起的靈魂不堪一擊!你媽媽不是讓你學著當一個庸人嗎?哈哈~學會用平常心去看世界,反正我是學不會。祝你早日庸人學成歸來!”
我仿佛又看到了母親在喂我吃包子,那一年,我7歲;
我看見了琴嬸兒在為我整理書包並倒上一杯牛奶,那一年,我11歲;
我看見了奶奶的刁鑽刻薄的樣子,看見她極力護著自己兒子的無奈,那一年,我12歲;
我看見曹騏紮著領帶,風度翩翩的樣子,他舉手投足之間,都是一個男人瀟灑的魅力所見,那一年,我13歲;
我也看見了張靜恰到好處的妝容,她在曹家的府宅裏上下穿梭著,那一年,我14歲;
我看見了曹歌燙著一頭波浪卷發,明媚而動人;
我看見了紫雲菲妖嬈嫵媚,風情萬種;
我看見了曹燦燦和闞濤在陽光下說著年少的青春;
我看見了宋梓天吊兒郎當的外表下那顆動了真情的心;
我看見了劉貞在大學裏看向我的膽怯眼神;
我看見了沈月在無人的夜裏躲在角落裏為生活拚命的無奈和眼淚;
......
我看見自己這一路走來的33年時光,我看見自己飛揚在藍天下的放肆和張揚,我看見那些庸人恍如隔世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