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雲覺得喉嚨被堵住了,說不出話來,不過如今知道又有什麼用處,錯犯下了就是犯下了,傷害不可能會消失。“你那時是相信我的。”雲雲篤定而苦澀地說。
“蕭紀出身聖宮,接觸到的不知道比你複雜幾倍,但是沒想到,我眼裏的善良大方的你竟然隻是假象。”風燁摸了摸手上的翠兒,翠兒並不掙紮,隻是有些不爽,她真的變寵物了,身子一僵,風燁感覺到了,就把翠兒輕輕放在雲雲腳上,“我本以為是蕭紀做的,從沒想到會是你陷害她的,但是她身份特殊,我本想事後再幫你討個公道,卻沒想到被蕭紀狠狠地甩了一個巴掌,我一直就是錯的。”風燁眼神迷離,仿佛看到那時蕭紀不屈的模樣。
“我蕭紀雖非君子,但也並非小人,豈會欺負一個弱女子。”時光流轉,她不屈的眼神始終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這個時候想起,卻是帶著幾分苦澀的甜蜜。
“以後我叫你哥哥吧。”雲雲亦是感慨萬分,那女子實是世間的奇女子。
“你本來應該這麼叫。”風燁抿唇,淡笑。
雲雲是他表妹,她的母親是他的阿姨,她本來就是他的妹妹,一直都是。
“別再這樣對我笑了,你是顧自笑得雲淡風清,卻不知道我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能放下你。”雲雲遮住自己的眼睛,努力忽視他的魅力,卻想起他們的初見也是這樣,不過,當時,他們都還小,風燁就站在她的麵前,向跌倒在地的她伸出那隻骨節分明,白皙的手。她是丞相的千金大小姐,不過,她的娘親早就離世了,留下她一個人在這諾大的丞相府,勾心鬥角不斷,她又能單純到哪裏去,反觀蕭紀,雖然權勢很大,但接觸到的隻是外界社會的打擊,永遠體會不到被信任之人背叛的痛苦,倒是風燁幫助她體會到了,怎能讓她不嫉妒?娘親早早逝去,父親自然會娶續弦,父親當初不過而立之年,生孩子自然不在話下,不久,她就添了一個弟弟,而她的後母也不再對她諸多忌憚,倒也不曾明目張膽,隻是私底下的磕磕碰碰則無法避免,那天,她實在是受不了,就任由自己坐在冰涼的地麵上。
那時,他對她說,“不要怕,我會保護你的。”從來沒有人在她母親死後還會對她這麼好,不可抑製的,少女情懷在她的心裏慢慢長大,直到再也割舍不得,彼時,風燁也隻是個青澀的少年,不懂的如何拒絕,順理成章的,他們在一起了,那許久不見的父親就出現在她的麵前,麵色愧疚,還帶著緬懷,娘親當年也是有名的美人,從他的眼神來看,我定是長得和娘親很像,且不出其右。也許他本來隻是想把我當作工具,但是他改口了,“殿下不是個好歸宿,你還是找個自己喜歡的人吧。”說完,他就踉蹌地離開了,隻可惜,我尚年少,看不懂他藏在背後的拳拳愛子之心,依舊抓著風燁,這根救命稻草,直到後來,想後悔也沒有機會。
他現在還會記得她這個女兒嗎”雲雲猶豫了一下,終是開口,“我父親怎麼樣了?”風燁當然不知道,當時他把江山交給執掌兵權的還算親近的叔叔,想要和蕭紀歸隱山林,誰知,出了雲雲這場戲,雲雲本來要嫁給叔叔,外麵就在傳雲雲要嫁給皇帝了,此時,叔叔才真正的皇帝,而叔叔竟然認為是蕭紀誤了他,因此賜下了紅顏,後來他才知道雲雲也有摻和這件事,心下悲痛,向護國方丈求了轉生符,隻求能與蕭紀再次相遇,隻是,這次,陪在她身邊的不再是他了。風燁重重的歎了口氣,回答道,“丞相是個聰明人,不會有事的。”風燁的意思雲雲懂,正是因為懂得,心中更加苦澀。
“大家都以為你已經死了,你這次回丞相府,身份是丞相與原配流落在外的女兒,自小被人伢子拐賣,剛剛找回。”風燁叮囑道。又吩咐下人找來一個輪椅,把雲雲抱到輪椅上,便離開了,雲雲撫摸著手中的兔子,心下平靜,隻是感歎,一切都結束了,以後就再也沒有雲雲這個人了,不,雲雲早就死了,隻是一串淚珠卻順著她的臉頰滑下,滴在了地上,一點土壤變得濕潤,之後,輪椅動了,向房間駛去,她需要休息。
這一天,對蕭紀來說,是個特殊的日子,是紀韻的祭日,無論是現代的,還是這個古代的,都是。蕭紀踏進許久不進的祠堂,母後的墓碑在一個角落,不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本來,蕭紀想把她帶走,她被這個聖宮困了一輩子,因聖宮而活,亦是因聖宮而死,她不想母後連死了,還要被囚禁在這個牢籠裏,蕭紀扭開一個隱秘的開關,一道門隨之打開,沒錯,這是聖宮的密室。
空曠的湖泊之間,佇立著一座涼亭,涼亭裏,一個容顏嬌好的女子躺在冰棺裏,沉沉地睡著。
蕭紀運起輕功,向湖心亭飛去,飛到冰棺前停下,“母後,我一直以為聖宮裏皆是可信之人,但沒想到,小人竟在我們眼皮底下活了那麼多年。”蕭紀沒有感覺到有人跟蹤,不過,她一進入這個秘密空間時,才發現有其他人的氣息,這秘密空間是隻有聖宮主人才能進的,這代表了什麼?
“公主,屬下不是有意進入的。”一個普通麵貌的人走了出來,“隻是,娘娘臨死前托我照顧公主,之前,公主失蹤,屬下便進來一直陪著娘娘了,順便等著公主歸來的那一天。”
原來是母後在幫助她,可是,她竟然有這樣的能力,為什麼不拯救自己。
突然,蕭紀看到自己的胸前穿過一把刀,自己的鮮血一點一點流出,,伴隨著這同覺,蕭紀看向那個背後捅刀的普通男子,他慢慢撕下麵具,是長老,原來上麵派來的是長老,原來之前的聖宮之主不是回家了,而是已經死了,原來上麵派人的條件並非,權,而是聖宮權利過大,讓他們擔心了,原來,原來。。。。。蕭紀在這一刻知道了很多很多,總結起來就是,原來,她就是個傀儡。
蕭紀的鮮血灑了一地,重重地倒在地上,她突然想起很多,例如紀韻,例如,從未謀麵的父親,再例如景琉,最後,她想起了風燁,罷,所有的一切都該結束了。而長老站在蕭紀旁邊,悠悠的歎了口氣,睡吧,睡吧,等你醒來,就是聖宮名副其實的宮主,這死劫,也不知道你能不能過。
蕭紀躺在一片虛無中,什麼都看不見,又什麼都看得見,隻是感覺自己做了好長一個夢,夢裏的人物太過鮮活,讓她分不清到底是現實,還是做夢。
蕭紀看著這空蕩蕩的一切,心中一時難平,天空上突然出現一個屏幕,裏麵放映著她經曆的所有事情,她知情的,不知情的,最後,是洪災,無數的人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在街邊祈禱,但是瘟疫爆發了,許多人病死,還有許多人餓死,然而,城裏管事的人卻下令把他們趕出去,蕭紀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多慈悲,但是,看到那一張張渴求的臉,她突然感到一種憤怒,還有憐憫甚至想要犧牲自己的所有來拯救他們。
這世上人情淡薄,她卻看到以為母親把她的食物喂給她的孩子,一個乞丐讓出他碗裏所剩不多的金錢,又頹然放下,他們已經被放棄了,連城門都進不去,更何談購買食物。
一個官員外出賑災,反而派人用柵欄把他們關起來,官商勾結,賺救命財,蕭紀覺得自己找到了她的人生目標,她要讓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再沒有如此禍事,家家幸福安康。
突然,眼前豁然開朗,白茫茫的霧氣開始消失,取代而之的是錚錚琴聲,悠揚而柔和,分明是女子所彈,那女子明眸皓目,巧笑倩兮,不就是許久未見的陸雅思,隻見景琉的桃花眼微眯,享受著這美好的音樂,卻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隻是舉止親昵,陸雅思也許看到了站在這裏的她,並不做反應,隻是微微一笑,她贏了,是勝利者自然就不用在她這個失敗者麵前多做姿態,蕭紀轉身欲離去,卻感覺胸前一痛,回頭一看,景琉和陸雅思緊緊相擁,陸雅思展開一抹燦爛的笑容,蕭紀打出一掌,他們怎麼樣便沒有再看,手放在之前受傷的部位,企圖止血,眼前的人場景又有所不同,琴聲沒有斷,倒多了一些安撫的意味,順著琴音走去,柳暗花明,一青山男子坐在懸崖邊,輕攏慢撚抹複挑,琴音平和,麵容平凡卻好似能包容一切,他撥弄著琴弦,還沒有彈完,便停下,“這把琴叫做玉玲瓏。”蕭紀從沒想過,她朝思暮想的玉玲瓏就這樣出現在她麵前。
“玉玲瓏的能力常人是無法想象的,但沒有這琴譜,也不過是一把普通的琴,可惜,後麵我還沒有參透,不過,活死人,肉白骨的傳言的確不屬實。”蕭紀略有些失落。
男子睜開眼睛,審視著眼前的人,蕭紀發現,原來有種男人,能把青衫也穿出仙氣來。
“我叫墨華,和你來自同一個地方。”墨華的眼睛很漂亮,是那種超脫世俗的美,你將是這個大陸真正維持秩序的人。”他頓了頓,繼續敘說。
隻是蕭紀打斷了他,“自以為是的人,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雖隻是一女子,也知道愛我腳下的這片土地。”墨華不說什麼,隻是神秘地笑。
“我回去了,”蕭紀往太陽在的方向走去,又停下,補充道,“該是我的任務,我絕對當仁不讓。”
墨華淡笑不語,還能看出淡淡的讚賞,第一個闖過這關的居然是女子,他手一揮,玉玲瓏便變做一塊小小的裝飾品,乖乖地躺在蕭紀的手裏,“聖宮主人的象征,時空管理者,後會有期了。”蕭紀回頭,墨華已經消失不見了。
蕭紀在懸崖邊站了一會兒,輕聲道,後會有期,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你我相遇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這是一首徐誌摩的詩,是她最喜歡的一部分,她和景琉,或者風燁,皆是有緣無份,世間無論何處,總有緣法的存在,有時候,兩個人在一起,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適合,所以在一起,隻有找到適合的另一半,才是歸宿,現在,她隻需要昂首挺胸地過著屬於她的生活,或許辛苦,但無怨無悔,因為是她的選擇,但願不畏將來,不念過去。
一老人跪在蕭紀床前,靜靜等待著她的歸來,聖宮的第二十六屆主人就要回來了,他額角的頭發已經花白,不過,還是顯得老太龍鍾,精神翼翼,他的手上布滿了傷疤,那是時間給他的記號,也是他的教訓,如果,蕭紀沒有回來,就要再等一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