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少說書平陽縣(1 / 1)

大荒山,位於大同國的西北邊陲,不屬大同轄製,占地方圓萬裏,相傳是上古仙山倒塌,碎石所化。

深山老林裏,人跡罕至,周遭村落裏的獵戶也隻敢在外圍活動,偶爾有前來曆練的武者,也不會深入過多。

平陽縣是距離大荒山最近的一個縣城。

晌午,平陽縣的市街上,圍攏著黑壓壓的一片人。

有采買貨物的行腳商,有賣勞力的力巴,也有衣衫襤褸的乞兒,就連兩旁臉賣山貨的獵戶都斜著眼往人群中窺視。

人群中央,長條凳上坐著一個幹瘦老頭,穿著漿洗到發白的長衫,身前一張簡易的桌子,桌上有一柄撫尺,赫然是個說書人。

桌前站著一個十四五歲,偏瘦身材的少年人,尋常百姓打扮,臉掛笑容,手中端著一張鐵盤。吆喝道:

“我師徒二人在此賣藝說書,搏諸位一笑,如有什麼得罪,還望諸位見諒則個,多多捧場!”

話音剛落,少年人就要把鐵盤子伸向眾人討彩,可圍觀眾人卻一個個目光斜視,閉口不言,眼看就有散場的趨勢。

這也難怪,畢竟但凡有些閑錢的,都可去茶館叫上一壺茶,美美的聽上一天,而像這大街上聚攏的人,多半都是掙些辛苦錢的窮戶,也就是下午該幹的活計都幹完了,沒什麼事兒,才在此消遣一下。

正此時,人群中傳出一道渾厚的聲音:“你這說書的好沒規矩,哪有先討彩的道理。”

少年人定睛一看,說話的是一位鐵塔般的壯漢,皮膚黝黑,一身短打勁裝,懷抱橫刀,氣勢逼人。

“這個練武的,八成是個富戶啊!”少年心想,隨即眼珠一轉,張口說道:

“這位大哥,隔行如隔山,我們自然有我們的規矩,釋教中人口稱佛號,添置三寶,天人感應,視作修行。

而我們口傳先賢聖跡,亦要上香供奉,才算圓滿。隻是我師徒二人,短衣少食,怕失了規矩,才出此下策。”

勁裝大漢點了點頭,沒說什麼,直接從懷中摸出一錠散銀,扔到了少年人所端的鐵盤上。

少年人咧嘴嘿嘿一笑,自以為得計,朝眾人鞠了個躬,站到老頭身後。

老頭朝眾人一拱手,一拍撫尺,一手攆著稀疏的胡才,笑道:

“小徒多有得罪,諸位見諒,咱們正式開始!”

“啪!”

又是撫尺一聲,老頭接著說道:

“天地初化氤氳生

清濁各序人化成

三寶天賦精神氣

馴化萬靈運自恒

今天講的就是,武牧侯,溪泉神矛定九州,萬裏長驅破胡馬……”

“好!”眾人起哄。

說書人的故事娓娓道來,眾人聽的時而心神激蕩,時而義憤填膺。

眼看太陽西斜,暮色初現,平陽縣中各處突聞一聲長嘯。

正在聽書的勁裝大漢回神過來,口中喃喃道:

“看來老大已經到了,正叫我集合。”

言罷,便轉身離開,幾下消失在人群中。

說書的老頭,眼看金主離開,便不動聲色,將本來還有三刻的內容,隨意壓縮成了幾句話:

“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諸位明個晌午請早。”

人群裏噓聲一片,各種鄙夷的聲音,但也沒人說什麼,畢竟大家是蹭書聽的,天色也不早了,須得早早回家,耽誤宵禁可不是什麼好事。

人群散開,老頭一把拉住少年大呼:

“小陸舉,快給老頭子看看那錠銀子有多少分量!”

“不少哩,可以去醉仙樓吃上一回燒鴨。”

說話的少年,正是叫陸舉。

“還得有幾個熱氣騰騰的大白饅頭。”

“是極是極!”

這一老一少就勾肩搭背的往鎮上最有名的醉仙樓走去,全然不像師徒。

陸舉是東門村人氏,東門村靠近大荒山,歸屬平陽縣管轄。陸舉家有五口人,除了陸父陸母之外,尚有一個哥哥,一個妹妹。

老陸家窮,家裏有些薄地,陸父和大哥兩人幹活都有些多餘,平時大哥還得上山打獵補貼家用。

陸舉大了自然不能上什麼學堂,實際上東門村的孩子沒幾個能上學堂的,窮是個普遍問題。

陸父就托關係在平陽縣給陸舉找了個酒樓學徒的活計,隻求陸舉能自己混口飯吃。

最初陸舉有些木訥,在酒樓給人打酒不懂摻水的道理,回回都是給夠足足的分量,一來二去,因此也就結識了個嗜酒如命的老頭。

後來酒樓開除了陸舉,老頭子是個老童生,平日給人抄書,代寫家書度日。眼看陸舉落難,就給了陸舉一個活計:跟著他抄書。不用認字,照著抄就行。

抄著抄著,陸舉就認了不少字,連帶著練出一筆平整的字,心思也越來越活泛。再後來,倆人就沒生意的時候搭夥冒充師徒賣藝說書,混口飯吃,直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