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二年,初夏。
北平,東交民巷,六國飯店。
東交民巷名為巷,但西起天安門,東至崇文門,道路寬闊,四通八達,正是北平最繁華和最核心的地段,也是眾多外國使館所在地,當地人稱使館街。
而坐落在使館街最中央的這座六層西式建築,就是東交民巷上最大的星級酒店:六國飯店。
店如其名,六國飯店的主要服務對象為各國公使、官員及上層人士——當然,一些下台的一些軍政要人也常常到這裏來避難。
毫無疑問,這是一處巨富豪商,達官顯貴雲集之所。
清晨五點半,六國飯店三樓的走廊通道裏,一個留著八字胡,穿著睡衣的中年男人正打著哈欠走出來,他攪了攪嘴裏白乎乎的牙粉泡沫,用半生不熟的國語招呼著站在樓梯口的服務生:
“給我買一包“得意來”,別買錯了!“
“得意來”,是一種美國雪茄的名字,那服務生聽到吩咐,連忙殷勤的鞠了一躬:“黃先生,您稍等,馬上就好!”
說完,就在其餘幾個服務生豔羨的眼神中,一溜煙的跑下樓去了——誰不知道,這個從南洋來的黃老板出手大方,隻要幫他辦事,隨手就是一個大洋的小費,這可比得上當服務生幾天的薪水了!
那黃先生看服務生下去,這才搖搖晃晃的往回走,走到門口,剛要推門進去,卻發現門根本推不開,他抓著門把手使勁的搖晃了幾下,就聽的門裏麵傳來了一個帶著濃重安徽口音的聲音:
“誰啊?!”
“不好意思,走錯了!”
黃先生懊惱的摸了摸下巴,剛要繼續往前走,就看到隔壁的兩間屋裏同時探出一個人頭,用警覺的目光盯住了自己,黃先生連連擺手道:
“不好意思啦,剛睡醒,迷迷糊糊就走錯啦!抱歉,抱歉!”
說著,在兩人警惕的注視下,拱手走回了自己屋裏。
進了屋,黃先生臉上的慵懶神色立刻消失無蹤,他快步走到窗前,拉開厚重的落地窗簾,伸出左手遮住刺目的陽光,用右手三根指頭一捏,向著樓下比了個“七”的手勢,然後,雙手猛地一拉,窗簾就被他從屋頂拽了下來。
黃先生將手中的窗簾一撕兩半,雙手一擰打了個結,窗簾頓時變成了一條長達四米的粗布繩索,他一邊將窗簾的一頭拴在窗戶的欄杆上,一邊低頭看著樓下——一輛小轎車已經從對街開了過來,停在了六國飯店的門口。
就在這時,走廊裏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黃先生臉上的表情似乎也有些緊張,他側著頭,開始仔細傾聽。
走廊裏,一個光頭中年男子領著一個青壯年輕人快步的走向了307房間,那光頭中年男子拿出一把鑰匙,迅速打開了房門,而那個青壯年輕人則一躍而入,他手中提著的,卻是一把嶄新的勃朗寧!
房間裏的洗手台旁邊,一名身穿睡袍,手拿剃須刀,滿臉白色泡沫的中年人正驚愕的掉轉頭來,看到持槍的年輕人,剛要大聲呼喊,那年輕人手起槍落,隻聽“砰砰砰”三聲,中年人頭部,胸口連中三彈,當即倒在血泊之中!
聽到三聲槍響,黃先生臉上頓時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他扯起布條,猛地向下一躍,青色的窗簾如同秋千一樣在三樓窗外飄蕩,黃先生輕巧的落在了飯店門口的汽車旁,快速的鑽進汽車,緊跟著,窗口又接連躍下兩個人,正是那個光頭中年男子和那個青壯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