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兒躡手躡腳地進屋子裏,蹲在床邊看床上的娃娃午睡,似乎察覺到有人,床上的娃娃眼睛鼻子動了動,慢慢睜開眼睛,看到是喜兒便慢吞吞地坐起來,伸伸手伸伸腿。喜兒忙去叫翠兒她們幾個過來伺候娃娃洗漱穿衣。
顧長煙打了個嗬欠,稚氣的臉上掛著沒睡夠的恍惚,由著喜兒翠兒給她梳頭穿衣,“哥哥呢?”
“剛從族學回來,在外頭吃果子等您。”
整理妥當後,顧長煙走到外室,不見人,到門外,才見她的好哥哥正欺負她的冬瓜。頓時怒上心頭,蹬蹬蹬走過去要打顧彥清。喜兒翠兒和一幹丫鬟婆子都遠遠站著不上前。自從三小姐養了這隻貓後,每天兄妹兩人都會因為這貓吵一架。起先他們這些下人還攔著、拉著、擋著,後來發現不頂用,於是大家就隻好遠遠站著,等這兄妹倆鬧夠了打夠了再上去給二人整理。
不過今天兄妹倆的戰火剛點起來就被人摁滅了。
胡嬤嬤在公府專門做跑腿通傳的活計,她不愛來木槿院,可又不得不來,所以每次見兄妹倆都垮著個臉,好似別人欠她銀子。
“三少爺三小姐,老爺催了,您二位快過去吧。”回回都要三催四請,拖拖拉拉的才肯出門,這對兄妹就是缺個娘教養。胡嬤嬤一邊腹誹,一邊自顧自調頭走人,反正她把話傳到了。
明知道這奴才態度不夠尊敬,顧彥清也懶得計較,扔了貓,牽起妹妹的手走在前邊,而本嘟嘴生氣要揍哥哥的顧長煙也斂起情緒乖乖由著哥哥牽著去精忠堂。
兄妹二人是最遲到精忠堂的,除了遠在金城關的顧彥雲之外,父母兄姐姨娘全都到齊了。讓兄妹倆比較意外的是他們那位世外仙人般的母親,也就是梁國公夫人玉陽縣主陳夢鈴竟然也到了,不過臉上明顯掛著不耐煩,多呆一刻鍾都是折磨。
“長煙(彥清)給父親母親請安。”
兄妹兩人恭恭敬敬的行禮,幾乎一模一樣的臉讓本拘謹的氛圍有了些緩和。雙生子不易得,龍鳳胎更是難得,這對兄妹出生時就被人津津樂道,說是梁國公府的福運。
陳夢鈴出身世家,還是先皇親封的縣主,在閨閣時才情和容貌就為人樂道,當年那些個風流的讀書人私下創了個美人榜,把她列為京城第二美,為此熱鬧了許久。她這樣的人當太子妃都是綽綽有餘的,誰知一旨賜婚,她嫁給顧政這個鰥夫,當了繼室。
隻能說造化弄人了。
陳夢鈴向兩個孩子招手,兄妹二人便乖乖走過去站在她身側。也不知道今天顧政招呼一家子過來有什麼要緊事。
“還是雙生子感情好,人說男女七歲不同席,瞧三少爺三小姐都十歲了還這般黏糊,走到哪裏都牽著手。”安姨娘笑容和煦,一直盯著兩個娃娃,心裏又是另一番慪氣。怪就怪自己的肚子不爭氣,進府這麼多年隻生了顧長瑜一個女兒。
本以為有人會應和,結果她說完這句話,半晌沒人接話,場麵尷尬。所幸她向來是個臉皮厚的,又打量了顧長煙一遍,笑道:“三小姐是越發明豔了,又是個會穿衣服的,瞧這身尋常綾羅,偏偏就讓她穿出公主的氣派來。”
對一個年僅十歲稚氣未脫的孩子用明豔這樣的詞彙,在場諸人臉色都有些不好看,且話裏話外暗示嫡小姐沒有好料子,隻能靠自己花心思讓衣著顯得有檔次。短短幾句話倒是針對了好幾個人。加之前邊刻意強調兄妹兩人不顧禮教矜持,過了七歲還同進同出。這話要平日裏,沒準大家當她嘴巴閑,可今天卻讓人上了心。
陳夢鈴本就不耐煩跟顧政和後院這些女人呆在一屋子裏,要不是今天顧政非要她來,她眼風都不屑於給這些人。且再怎麼說顧彥清和顧長煙都是自己肚子裏爬出來的,就算她不重視,顧政不重視,也沒道理讓一個姨娘欺負了去。
隻見她微掀眼皮,不鹹不淡道:“看來安姨娘好久沒人教規矩了,來人,把她拖到日頭下跪著,沒死不許挪。”平日裏她沒看到就罷了,眼下這些人竟當著她的麵對她的子女這般品頭論足,這是挑戰她的地位麼?
安姨娘聞言眼中盡是意外和慌亂,她知道陳夢鈴是說到就真的會做到的人,頓時後悔不已。這些年陳夢鈴雖然是正妻,但是從來不管事,府上中饋都是唐姨娘操持,隻有重要場合才會出麵。而且雖然生下龍鳳胎,但是一口奶都沒有喂過,甚至沒抱過幾次,平日裏府上的人對兩個小的不盡心,她也從來不理會。沒想到今天自己圖個嘴癮就給自己惹來了殺身之禍。
眼看著要被婆子們拖出去,安姨娘焦慮地看著顧政,對方皺眉臉上掛著不滿,顯然也是惱了她,顧政是個薄情的她指望不上,於是將目光轉向坐在顧政下方的嫡長女顧長惜上。顧長惜本來今天就頗多要緊事需要解決,偏偏這個小姨沒眼色,惹了陳夢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