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荊慶德二十五年,盤旋於荊國西南方向的胡人大舉入侵。荊皇隨即令大將軍白凰翡領兵前往,曆時一年,終將胡人五十萬鐵騎驅趕出離崖關。
七月,黑雲壓城,八百裏烽火連綿,喧天號角和著皚皚白骨奏出一曲悲壯亡歌。三萬兵士盡披紅甲,嚴陣以待,隻等著最後一擊,便能將這歌聲變成凱旋的旋律。
白凰翡立身在斑駁狼藉的城頭,遙望城下三萬紅甲,手中旌旗在風沙中咧咧劃過,掩不住她鏗鏘的聲音:“此役過後,咱們回家!”
三軍敲響手中兵器,高聲應道:“回家!回家!回家!”
晨光破雲而出,將帥一聲令下,鐵騎踏塵往胡人奔逃的方向呼嘯而去,即將給狼子野心的入侵者最後一擊。
遙見三萬紅甲兵沒了影,白凰翡才按了按別在腰間的短鞘,轉身下城頭去。卻見本該在帥帳中清點三軍損失的副將白漓江匆匆跑來,說:“小台池那位王爺來了,在帥帳中等著將軍呢。”
她挑了挑慣性上揚的眉眼,隻轉頭往離崖關外看了一眼,便闊步往帥帳中去。
荊痕年已過而立,本是個閑散王爺,論資排曆,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來走這一遭的。可偏生這樁難辦的事,就落在了他肩頭。
帥帳中布置十分簡潔,當堂放了一副沙盤,前麵掛了一張行軍布陣圖。他負手盯著沙盤看了半晌,額上不禁析出一層薄薄的汗漬。離崖一戰曆時年餘,無論是進攻還是防守,白凰翡都頗具當年白老將軍之風範。
這樣一個將帥之才,也難怪皇兄會破格用她。
聽聞身後腳步傳來,他轉過身去,隻等著女將軍行了一禮,才道:“今次小王前來,是帶了皇上的口諭來。白凰翡聽旨!”
白凰翡不敢怠慢,跪下聽旨。
荊痕換了一副嚴肅神情,“令白凰翡即刻將帥印交於荊痕,啟程回都,不得有誤!”
他這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對白凰翡來說卻是晴天霹靂,半晌才反應過來,隻扣了個頭,問道:“望王爺明言相告,末將什麼地方做錯了?”
荊痕歎了口氣,此事難辦就難辦在,皇上就說了這麼一句口諭,沒有前因,也沒有後果。他頗為糾結地撓了撓耳邊的發,慢吞吞地上前將白凰翡拉起來,隻說:“本王也是奉旨而來,至於旁的,將軍回了楓城,見了陛下,當麵問問便知道了。”
白凰翡也知道這位八賢王做不得什麼主,思量片刻,又問:“王爺可否多允幾日?三萬紅甲兵已經乘勝出擊,不出兩日便可大捷,看到他們歸來,末將自當交出帥印,絕不貪功。”
荊痕愁的兩條眉毛都躥到了一處,“本王要你這戰功作甚?”
除了戰功,白凰翡實在想不出皇上這個時候派他來的用意。
見她又皺眉苦思,荊痕壓低了聲音道:“為兵者以將令是從,為將者以君命是從,將軍可切勿因小失大。將軍啟程後,這裏一切本王自會料理,屆時三軍凱旋,戰功仍在將軍名下。”
“王爺……但真沒有回旋的餘地嗎?”她白凰翡要的,又怎是這區區一役的戰功?
荊痕緩緩地搖了搖頭,目光沉沉,不再說話。
賬中沉寂了半晌,白凰翡才緩緩地抬手解下頭上的盔甲,喚人取來帥印,珍而重之交給荊痕。又跪下請道:“隻求王爺,好生帶他們回家!”
荊痕接了帥印,沉聲一諾:“自當如此。”
國都楓城
離崖殺伐交錯狼煙烽火,卻絲毫不影響這三朝國都的寧靜。
正是日頭當空,城中百姓過慣了安生日子,禁不起太陽曬,紛紛撤市回家。隻有零星幾家店鋪尚且開著,因沒什麼生意,掌櫃都懶懶地或坐或靠,雙眼巴巴地望著門口。
忽聞一陣馬蹄聲緊鑼密鼓地自城門口傳來,各家掌櫃心中皆奇,探了雙眼出來一瞧。隻見一匹紅鬃烈馬自長街那頭疾馳而來,馬上的人束腰黃衫,隻來得及掠了一個背影在眼中,便拐了彎不見影。
眾人見怪不怪,隻當做是哪個望族公子出來閑玩,不過唏噓一陣後便要丟開。
隻布莊女掌櫃月娘擦了擦眼,嘀咕道:“奇怪,怎麼好似白家那位女將軍?”
旁邊一客棧小子笑道:“月娘莫要玩笑,凰翡將軍眼下還在離崖關領兵作戰呢,怎麼能出現在楓城?”
月娘瞪了小子一眼,一把揪住他耳朵,惡狠狠地說:“老娘替人量身裁衣這麼多年,靠的就是眼力,還能有人讓我認錯了?”
小子忙賠著笑臉,嘴上卻不認輸,“就但真是凰翡將軍,她這個時候回來做什麼?難不成放著戰不打,回來嫁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