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凡聽過百曉堂,都知道它位於臨琅山,是天下最神秘的地方。
曆屆堂主被江湖稱為無所不知的百曉先生,無論你想知道什麼,隻要帶著足夠的銀子去找他,就能得到滿意的答案,數百年來盛況不衰,沒有被人砸過一次招牌。
百曉堂雖本著賺錢為宗旨,但也明白回饋顧客的道理。每年更新一次的各大排名風雲榜,天下十大高手榜,天下十大門派榜,天下十大富豪榜,天下十大美人榜,天下十大公子榜,天下十大武器榜,就是它免費回饋給江湖的大禮。
這些排名自創立以來就具有公認的權威,但這一年,江湖上卻質疑了百曉堂消息的可靠性,認為這屆的百曉先生不是鑒定失策就是腦子有毛病,隻因為他把‘薑小魚’這默默無聞的名號,排上了富豪榜第十位。
有不服氣的土豪找上門,問為什麼是這隻土鱉魚?
百曉堂有規矩,客人問的問題價碼,全憑百曉堂主他自己判定,如果接受不了,轉身走人就是。當時他就定為一千萬兩銀子,而那土豪也偏要坳氣,肉疼的付了錢,換來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回答:“此人天縱奇才,五年內必將躋身富豪榜前三甲。”
薑小魚自此名聲大震。
誰都知道,當今富豪榜三甲巋然不動,為大華國皇商朱氏,萬戶侯夜氏,晉武侯梁氏,三大家族的家主無一不是皇親權臣國戚,百曉先生此話一出,意味著平民出身的薑小魚會打敗各個富豪,最終與這些權貴們一較高下。
大華頒布了新政策,在重農固本的前提下逐漸對商業開化,上至貴胄下至黎民,都能在朝廷許可的範圍內販商品做生意,在這商界的大爭天下,一些人開始期待這場浩大的朝野風浪。
然而午時正式放榜的那天,已是臨琅首富的薑小魚聽說自己被排在了末位,二話不說放下手中的賬本,操起木棍,帶著所有店鋪的夥計,浩浩蕩蕩打上臨琅山。
蒼青的天色有些暗沉,黑壓壓的天穹仿佛要垮下來,讓人心情壓抑極不舒服,偶而有絲冷風拂來,刀刮似的打在臉上幹澀的疼。
雖然已經三月初春了,臨琅的氣候還是出奇的冷,蜿蜒的青石板主道上還有未清理的積雪,石階凍了一層薄冰,靴子踩上去總要一溜,身邊的人扶住,站定一會兒才能繼續走下一步,一行人拄著登山鑿棍,全部以詭異的姿勢,步履蹣跚的慢慢往上。
臨琅山頂的莊園近在眼前了,隱約還能看見園內,一座黑木搭建的亭台上,淺青的竹簾裏隱現兩點水墨大小的影子,白色旁邊站立一抹藍色,迷茫的白霧嫋嫋而過,亦增添了幾分神秘和仙靈。
古道兩旁清冽的梅香吸入鼻腔裏,令人心馳神往,不禁想靠近,紅豔的花瓣團雲似的一層疊過一層,在銀裝素裹的山林中,開得燦爛討人喜歡。可此時的薑老板根本沒心情賞玩,甚至覺得這香味太濃,心裏膩得嘔慌。
一個時辰後,皂角靴重重踏上最後一階,長長舒了口氣,終於上來了!
這位鑲嵌精致的繞絲金發箍,頭戴雪絨虎頭帽,頸環如意祈福鎖,肩披大紅暖裘,身穿墨綠錦袍,腰間還掛了一個小巧的玉珠金算盤,顯然是富貴子弟打扮的薑老板,拉風的一撂衣擺,一雙秀眉高高斜飛,瞪圓了杏眼撅著嘴叫喧:“君子拂你個殺千刀的騙子,你有本事把我排末位,有膽量出來見我呀!”
“出來――”身後是統一戰線的夥計跟著起哄,全部持棍,麵目凶惡的對著門庭莊嚴卻無人看守的古宅。
“我三歲時上樹掏得鵪鶉蛋,下河叉得了丁丁魚,四歲挖得禁區山參野芝,揭得了地主黃梁瓦磚,五歲時無師自通識文斷字,六歲時獨自走街串巷當貨郎,七歲做起商販八歲有了店鋪,除了朝廷壟斷管製的鹽鐵不能經營,米油醬醋,文房四寶,金石玉器,綾羅綢緞,瓷窖瓦坊,鏢局當鋪,水陸運輸,錢莊商行,茶樓酒肆,歌舞伎館,哪行沒有我的影子,短短五年就揚名四方,在整個江湖商界中都占有一席之地。沒有我看不準的商機,沒有我不盈利的生意,理所應當是臨琅冠絕古今最年輕最有才的首富,你什麼拙劣眼光把我排最後啊,給我重新定位——”
重新定位卻沒人敢喊,某人喋喋不休的炫耀光輝事跡後,百曉堂一絲門縫都沒有打開。
喧鬧聲在山嶺間傳響,驚乍了一隻冷場烏鴉,為鄙視她的舉止,還在她鞋尖拉下一坨黃綠粑粑,然後嘎嘎叫著飛過,一陣風涼嗖嗖刮過,發絲狂亂舞動甚是淒涼。
薑小魚睜大眼睛盯著那坨鳥屎,突然上跳下躥不停咋呼。她身旁站著一麵相白淨,約莫十六歲的少年,中等身高,頭戴淡黃巾帽,身穿米白錦衣,環著黑狐皮做的圍脖,小腿各綁了一條黑帶紮緊褲腳,掃過一眼就能看出是個反應靈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