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他終是帶了顫音,道:“怎麼,就這麼狠心?”
我心裏疼的厲害,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我跟在你身後那麼多年,如今,我終於累了。”
他看著我,淚水流下,那雙如墨的眼裏,卻終是平穩了下來。
“不要。”我搖頭,眼裏全是淚水,輕聲道:“顏陽,不要。”
他緩緩伸出手,輕輕替我勾起耳邊的發,就像是一切都不曾發生。
可是他卻說,“浮兮,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麵了。”
他笑了起來,笑聲荒涼刺耳,緩緩的,緩緩的卻是低下了頭。
像是枯敗的落葉,腐朽的枝椏,沉浸著漫天風雪,掩去了所有的情緒。
他說,“我再也,再也不想見你了。”
“就留在這裏罷。”
他終是站了起身,“浮兮也好,有琴也罷,你與我再無關聯了。”
他轉了身,我看著他踏出門踏,一步一步,腳步緩緩。
可終於,他還是走了出去。
我閉了眼,終是放聲哭了出來。
三百年後。
今年桑中的春日來的很遲。
將近四月底,徐徐的春風才緩緩吹了起來。
那座亭子終於還是修建了起來,隻不過,蓋在上麵的卻成了琉璃瓦。
靈紋在亭子裏放了軟榻,故而我大半的時間都打發在了那裏。
靜悄悄的,聽得見風聲鵲鳴,微微抬眼,便能見到桑中上空的淺色結界。
靈紋什麼都沒問,如千萬年前一樣,依舊照顧我的日常起居。她也不會刻意尋話題同我說話,更多的,是留我一個人靜靜的待著。
這樣也好,我就不需要裝出一切還好的模樣。
我將書房裏的藏書又看了一遍,一字不漏,到最後一見到書名,便能清晰記起裏麵的內容。
我性子變得更加寡淡,情緒也脆弱不堪。
有時站在窗前,見到外間陽光正好,雲雀輕啼,我會靜靜待上一個下午,末了眼睛酸痛,一揉竟是滿手淚水。
桑中若下起小雨,我便會徹夜難眠。
一個人坐在黑暗裏,靜靜等著雨停。
這種滋味並不好受,可隻有這樣,我身體裏某處,才不會那麼難受。
我再也未曾出去桑中,也再不曾知曉六界的消息。
桑中好似成了我最後一層包裹,我可以安心的躲在裏麵,不去考慮外麵一切。
有日我從榻上醒來,眼前恍惚,閃過一個嬰兒的畫麵。
那刻我靜頓了許久,終是勾了嘴角。
那是央聿的轉世。
我看見他今生平安長壽,十九成家,二十得子。
還有他妻子的模樣,像極了某位故人。
我想,上蒼終於還是仁慈了一次。
而芣苢,最終還是沒有搬回桑中。
靈紋告訴我,她留在了東南山一帶,主管著當地三界,很受當地愛戴,於是便不回來了。
我聽了,隻點了頭,並未多說。
她不再是個孩子了,有些事她既然決定了,便要尊重她的選擇。
隻是我自己的事情,到了如今,卻纏繞成了那般昏暗的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