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響,倒是自哂,回了視線,散在風裏。
浮兮出了屋子,和外間候著的兩人簡單交代了幾句,便喚過來九嬰,往桑中的方向去。
北域起了風,呼嘯刮的厲害。
她站在九嬰背上,隻覺寒風吹透了整個身子,將寒冷帶入骨髓裏。
微低了頭一看,鮮血順著手指滴在九嬰的背上,染紅了一大片。
她低低勾了唇角,卻是想著等會九嬰知道了,不知會不會發脾氣。
於是雙目一閉,從九嬰身上墜入了萬丈高空。
再醒來時,已是桑中。
靈紋守在榻前,一雙眼睛紅紅的,不知道哭了多久。
見她醒來,忙忙上前一步靠近,淚水又是簌簌滾落了下來。
浮兮倒是笑了,開口,聲音卻是從未有過的沙啞破碎:“九嬰呢?”
靈紋抹抹淚水,道:“九嬰一直守在外麵,不肯讓任何人靠近,靈紋還是趁它不注意跑進來……”
“九嬰送我回來的?”
靈紋點頭,淚水卻是落的更急,哽咽著道:“當時九嬰背著您回來,您手上全是血,怎麼喊都不醒………”
靈紋不敢再回想當時的場景,九嬰背著浮兮從天而降,她麵色蒼白到幾乎透明,一點知覺都沒有,九嬰用頭顱護住她,舔舐著她的傷口,嘶鳴聲帶著哀傷。
她哭著看向浮兮包紮起來的右手,道:“姑姑,您不是去找天帝了,怎麼會傷成這樣?”
她的淚水一陣陣的滾落,哭的無助,道:“這該有多疼啊…”
浮兮隻是微微一笑,輕輕搖了搖頭。
抬眼看向外麵,天色很淡,無風微冷。
她閉了眼,右手疼的仿佛是直接斷裂,半響,終是道:“這兒不用你候著了。”
靈紋哭著,想要說些什麼,可看著浮兮蒼白的臉色,終是不忍再開口,道:“姑姑您休息吧,靈紋就在外麵。”
說罷便是行了禮,緩緩退了出去。
浮兮聽著她掩門的聲音,緩緩睜開了眼。
眸色清淡,摻著許多不可言說的情緒。
天地靈氣在她麵前湧動,可她卻隻覺陌生,就連門外九嬰的氣息也縹緲到虛無。
她動了動左手,手指扣起,許久,未有任何靈力聚齊。
她微垂了眉,半響,終是攤平手心,然後輕輕握起。
這次,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是真的要告別了。
她設想過很多次這一天來臨時的模樣,可等到這天真的快要到了,她才發現自己心裏竟是這般的平靜,好似是有水滴的聲音,一滴一滴,空靈而有回音。
其實又有什麼不同呢?都是離別罷了。
她輕輕勾了嘴角,是啊,離別而已,她最熟悉不過了。
自千年前她困於山穀的那三日,她便早已預料到自己終有一日也會離開。
她是上古之女,是父神母神的女兒,是皇首十九子最疼愛的妹妹,她以為自己能夠一直庇護這六界,她以為自己會一直活下去,她以為自己能夠看到六界太平,四海安生,可這一切,不過是她以為罷了。
這六界太大了,她牽掛的東西太多,她不可能照顧到各個角落,不可能照顧到所有她想照顧的人。世人將她如神祗般供奉,可其實,她並沒有那麼強大。
她手指抬起,撫上右肩。
那兒有一道傷疤,是當年與魔尊決戰時留下的。
他本是想刺穿她的脖頸,隻是沒能如意,倒是落在她右肩上,直接將鎖骨生生劈成兩半。
她撫摸那道傷疤,它跟隨她已經千年,卻未有任何痊愈的跡象,就那樣猙獰的刻在肩上,有時會鮮血淋漓,浸透她的衣襟,有時會突然撕裂,能讓她清楚的聽見血肉斷裂的聲音。
就如魔界一般,陰魂不散,流毒不窮。
於是她千百年來,再不願意見客。
她知道,魔尊把一生的精力都用來對付她,費盡心思,步步為營,千方百計的製造動亂,煽動其他三界對抗仙界,迫害人界,無非是想讓她應接不暇,讓她出錯,讓她知道自己沒有能力照顧六界,讓她離開這個世界。
他無非,是想讓她死罷了。
她抬眸,眸色淡的不可見。
現在好了,他到底該放心了,他的目的,終於要達成了。
她早已記不清自己今年的年歲了,這世間千變萬化,多少人輪回轉世,可她停留在這六界,已經整整十六萬五千四百三十二年了。
十六萬年了啊,她低低歎息,居然是這麼長的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