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八號,江希然想,大概,她這一生都不會忘記這一天了。這天不單單是她高考結束的日子,更是她被掃地出門的日子。
她還記得那天她出了考場如釋重負的樣子,努力奮鬥了那麼多年,如今終於開了花要結果了。
那日的天氣,是江希然十八年來見過最好的。萬裏無雲,日頭有些西斜,那時還不是盛夏,陽光照在人身上很是舒服,絨絨暖暖,愜意的很。
江希然讓接自己的車先回去,自己一個人慢慢的走回去。
她拖拖踏踏的走著,注意力全被路邊的植被吸引了去,快到家門口時才恍然發現,天,陰沉的有些厲害,顯然,暴雨將至。仿若剛剛的碧空如洗隻是幻夢一場。
江希然不由的加緊了腳步,想在大雨傾盆之前到家。
她剛一踏進玄關,外麵就響起了雨滴落地的聲音,幸好。長舒了一口氣,換下鞋走進客廳。
“嘩啦。”江希然剛走進客廳耳邊就聽見紙片翻飛的聲音,同時覺得臉上被什麼東西亂砸一通。
當她視野重新恢複清明的時候,她看到了站在她麵前麵若冰霜的父親江慎之,以及,滿地的照片。
“爸。”
“啪。”回答她的事一記響亮的耳光。
江希然正過被打偏的頭,眼神有些迷茫,忽然她想起散落滿地的照片,忙蹲下身子去撿。
當她翻過背麵朝上的照片時,蒼白的麵色頓時漲的通紅,特別是剛剛被打的地方,一鼓一鼓的漲痛發熱,拿著照片的手也止不住的顫抖。
滿地的照片上隻有兩個人,她,和秦朗。
照片上的兩個人渾身赤 裸,躺在一張床上,甚至連被子都沒蓋,身上痕跡斑駁。
這照片,任誰看了都會浮想聯翩。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江希然蹲在地上努力的回憶著,突然,她腦海裏蹦出了一個畫麵,半年前,過年的時候他們一群小輩狂歡到深夜來著,她喝醉了,後來,後來,該死,她不記得了,她不記得後來她有沒有回家,不記得第二天在哪裏醒來,什麼都不記得。
這照片上的東西是真是假,她根本不知道。
江希然蹲在地上,身體劇烈的顫抖著,突然她猛地起身,用力之猛連自己都踉蹌了一下,扯住江慎之的衣袖,眼裏的秋水不安的晃動著,眼淚馬上就要奪眶而出卻又被生生逼回去,憋的眼眶通紅,她想要努力的穩住聲線,可發出的聲音卻還是震顫不已,“不,不是的,你,聽我,聽我解釋。”
江慎之並沒有準備搭理她,啪的揮掉扯住她衣袖的手,大步向書房走去,隻留下一句話在陰冷的空中飄蕩,“傷風敗俗,你給我滾出江家。”
那夜的雨下得真大啊,風雨在天地間形成一道幕簾,她就跪在那道幕簾裏,驚雷滾滾,一道一道照亮了夜空,震醒了江希然的心。
她知道,她一直知,江慎之不喜歡她,因為她殺了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而他也曾不止一次的說過一定要殺了她為他最愛的女人報仇。
午夜夢回,她不止一次的滿頭大汗的從夢裏掙紮出來,她無數次夢見江慎之伸手掐住還是嬰兒的她,那窒息的感覺那麼真切,好像是發生過一般,每每想起,她都是脊柱發涼,汗毛豎立。
如今,江慎之有了一個可以將她掃地出門的理由,他才不會去管真假。
第二日,風和日麗,全然沒有了昨日的陰霾。
江希然拖著麻木的雙腿,以一種無比狼狽的姿態離開了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