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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失明了多久呢?微生紅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如今經脈骨骼已養得與常人無異了,不如同我一並去山下城鎮中看看能否買些藥草。”
江水聞之欣然:“的確,先前隻當自己往後都隻能目不能視過這一生,倒沒想過這個。”
尋常新盲之人的焦躁絕望,江水卻沒什麼感覺,隻是有些哀傷惋惜,卻仿佛隔著一層並不濃烈。
猶如湖麵上漣漪,風拂即平。
微生紅菱雖是詢問,但很快就開始動手收拾二人的包袱細軟起來,一邊遣江水臨行前去同綠蘿村人打個招呼。
“綠蘿村離城鎮很遠麼?”
江水有些疑惑。
而微生紅菱道:“夤夜趕路,也要五日才能回。”
居然會這般遠麼?
江水輕聲帶著歉意問:“是我這目盲拖累紅菱了麼?”
微生紅菱並不正麵回答,隻道:“你久在浮玉山,並不知外界光景,如今天下烽煙四起,生靈塗炭。”
秋獵白鹿,烽火青崖,安得聖賢靖九州?
碧血點點白蘋花。
“伏屍百萬,流血漂櫓,山下不知道什麼光景——”
“若你隻願待在綠蘿村,那也無妨。”
戰亂?江水怔住不知說什麼好,自己從前的親朋好友如今還活著麼,都在哪裏?
她心口鈍痛一瞬,忍不住捧心,但這鈍痛來得快去得也快。
而後江水抬起頭來:“不,我願去。”
“當真?”
“當真。”
江水其實也不知自己要去做什麼,可她隻聽這戰亂一詞,便想到千家萬戶兒女泣血之狀,內心苦痛。
世人皆苦,豈獨予我哉?
得到微生紅菱的默許之後江水拄著竹杖出門去,綠真又菱聽到江水姐姐的眼睛要能看得見了都高興得不得了。
“江水姐姐,我長得可漂亮啦!”綠真興衝衝拉著她的手撒嬌道:“姐姐你回來能看得見之後,一定要第一個看我哦!”
又菱扭扭捏捏:“江水姐姐路上小心,我會想你的。”
江水摟著這兩個無條件對自己釋放善意的孩子,挨個親了親她們的臉頰:“姐姐回來給你們帶糖人好不好?”
綠真和又菱都很開心:“好呀好呀!”
原本江水是沒有銀錢的,但微生紅菱早在一開始便說她們未來兩不相欠,在未來的那一日到來之前,她是虧欠江水的。
區區幾枚銅錢,不算什麼。
等到微生紅菱拿著包袱細軟從屋中走出來時,江水已經被小孩子們簇擁著挨家挨戶得告辭了。
山中人純樸,一輩子沒有下過山,也沒有下山的打算。
所以得知客居的江水姑娘要離開綠蘿村,即便隻是離開幾天,卻鄭重道別,再知道江水姑娘要複明了,更是歡天喜地地恭賀她。
弄得素來隻在心中親近,不好意思太過親昵的江水臉頰微粉。
不住得道謝。
雖然江水現在手不能提肩不能抗,還下了兩隻眼睛,可有微生紅菱在這個山路到也不算是太過難走。
兩個姑娘相互扶持著走下山去,偶爾有磕磕碰碰微生紅菱也眼疾手快得扶好她,沒叫江水有半點磕著碰著。
第一次離開山,江水心中有些雀躍之情。
但又往前走了幾步她忽而覺得有些目眩,莫非是目盲痊愈前的症狀?可不待她深思,便已四肢軟弱支持不住。
最後的觸感便是被一雙手扶住。
大約是微生紅菱的吧……
江水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靠在一方石頭之上。
呼吸之間全是粘稠血腥之味,蒼風刮過平原萬骨,自白骨屍骸見呼嘯的哀風,多像死前絕望的嚎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