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雅麵上的神色此刻有如一條破裂的冰河,是無盡的動容與無比的起伏,她整個人被心緒湮沒的幹淨。而她內裏那一懷真實的心境究竟是什麼,卻無法看的清楚明白了!
法度靜靜的聽著普雅這失了理性沒了心的詰問,目染著這一朵嬌豔的玫瑰花此刻的失態。他的心口似乎有勁柳沾著水狠狠的一抽痛!是痛麼?倏然他便又一次顯得很茫然,他不知道自己此刻這顆心的反應究竟是不是在痛。
微風撩撥的樹冠在地表打下一層淺淺的影子,這境界被渲染的分外疏離、又帶著些薄薄的溫度,時冷時暖的一如這不能收束、不能看透的心念一樣。
緩緩的,法度自蒙了紅綢的蒲團上站起身,下了法壇,一步步走到普雅這邊兒。
他麵上的神色肅穆而祥和,是一貫的無喜無悲、又大慈大悲,是佛陀的莊嚴相。他想安慰普雅,想以言語祝福淨鸞也祝福普雅,告訴普雅淨鸞其實並沒有離開她,他會在虛空裏看著她、永遠的護佑她、永遠與她同在……
而普雅卻甫一抬目,在法度之前先開了口。
“能不能告訴我。”她目波凝住,對法度徐徐一喟,十分認真,“淨鸞,他的去處會是哪裏?”這句話無論是口吻、聲調,還是她自身的情態以及麵貌,都不複是方才的歇斯底裏、波動非常。她已然在輾轉間漸漸的使自己恢複了平靜,或者說是少許的平靜。
這樣其實很好。看著眼前漸趨平靜下來的普雅,法度鬆了一口氣,須臾後啟口回答她的問題:“那要看他自己。”一頓,法度頷首補充,“但一定會是極好的地方。”這句話刻意沉澱、刻意著重。
法度堅信淨鸞不會淪陷惡道,因為這個靈性他自身本是善良的,且他是那樣的狂熱的去愛著他的所愛、護著他所想要去護持的事物!不要說他做過許多錯事,那也是一種因果,這世上之事本無對錯,看得是自己心中那一抹念力,看得是可知懺悔、可記初心。
且不論淨鸞最後一刻有沒有懺悔,他都是在那般的機緣巧合之下以他自身的性命、氣血,洗滌了因他而生就的罪過。他將漢地的人帶到了地宮裏,便也由他將這一切終結在地宮裏,這亦是一種天道裁決的宿命。而他與普雅之間的傷害與被傷害,他們兩個人的所謂愛情本就是糾葛的,其中的愛恨早已梳理不清楚了!
普雅對淨鸞來說,委實是有著滅國殺親等不共戴天之仇!卻也在冥冥之中讓這個驕傲、疏狂的女人癡執瘋癲一般的、狂野而不顧一切的愛上了蕭淨鸞這位被她動了一時惻隱、不曾殺死隻是俘虜的王子,之後她在這一場由孽開始的愛情裏輾轉糾葛,終究被他傷的體無完膚,而再難以回到從前。
這一切,亦是因果,全部都是因果……
“我記得你說過一些話,大抵是這樣的意思。”普雅頷了頷首,再抬首時目波微微一流盼,聲息徐淺,她且回憶著道,“死後的去向取決於生前的因果。如果一生行善、心境平和,死後會往生極樂、會有好去處。”略頓又道,“而若生前為惡、戾氣頗重,死後會來到自己為自己編織的地獄,那是生前就為自己掘好的墳墓,死後才感到真切的躺在那裏!”落音沉澱。
也不知道怎麼了,她突然就想起了這些。顯然,她說這些話的意思不是因她認定了蕭淨鸞一生做惡,這世界上做惡者又是幾多?當然,不能因為旁人不幹淨我們便要跟著同流合汙,但普雅隻是覺的,似乎這善惡的定義有些時候,不,是往往都很難下結論辯駁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