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輾轉轉的,即便法度有這一瞬間的幻似被感性所動搖、被情識所吞噬,但他整個人也依舊是理性不可拂逆。
甚至就因這每每不經意間不能控製的情念擾心,才更加的加重了他必須離開的決定,且是極迫切的需要離開!
那麼,便在這可能會出現的一切不按常規走向一路走下去的紊亂之前,便離開吧!這樣對誰都好……嗯,便在尋到聖地神山間的藏經洞,完成師父的囑托之後便離開,繼續他流浪修行、居無定所的生活,忘記臨昌,忘記這一切,就一如這十年來他去過的每一個地方、所曆經的每一件事和邂逅的每一個人一樣,假以歲月的調釀,將這一切過往淡化成恍惚的夢寐,淡淡的、微微的,不去記取、也不會忘記。
興許這樣,委實才是最好的……
法度陷入了沉默,於沉默中又暗暗的下定了遠行的決心。
普雅感知著法度扶著自己肩膀的手臂漸漸收緊,知道他陷入了某種心緒的囹圄、又似乎是某種決心的拿捏。
普雅心中一動,她不願對他步步緊逼,因為她知道自己要的答複他怕是永遠都是給不了的……若是他當真可以給她,她也未必會真歡喜,因為他原本可以離苦得樂成為菩薩、甚至成為金身的佛,若是因她這個愚鈍不堪又充滿罪惡和欲望的凡夫俗子牽絆住了他出世的腳步,她委實是負罪!身負罪責不止是對他的惋惜,還有這個世間、這諸多世間所有靈性對他的惋惜與對她的抱怨!
那便真的是她想要的麼?她不清楚。
而就這樣看著他一步步的遠離自己,再也不會回到她的身邊,這則是她所甘心且能夠坦然從容相對的麼?她不知道!
月色惝恍出一簾的靜好,若是當真可以就此永遠的沉淪在夢寐的化現裏、有他在身邊的每一寸定格中,那該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啊!
普雅不再執著於方才無果的問題,轉了話鋒徐徐然又啟口:“先前你曾說,你並非一直往西邊兒走,而是迎著太陽走向佛國。”於此一頓,長睫瀲瀲,“可是,你若是迎著日頭向東,又是如何會在這經年風沙掩埋、無邊無垠的大漠西疆裏,遇到我?”這究竟是冥冥中宿命的牽引,還是命格裏欽定的召喚?
法度隨著普雅的再次開口,而平和了心境。他依舊還是那個一向從容、不起波瀾的得道高僧:“因為我要從南走到北,我還要從白走到黑。”穩穩一句。
普雅恍然明白,法度所說迎著太陽亦或者是背著太陽、往東或者往西,就一如極樂世界在西方這個概念一樣的隻是代稱,是執著不得的一種隨性和比喻,若是執著便是著了相!看來,是她愚鈍了。
果然,法度見普雅隱隱然有所悟,頷首微微,向她進一步解釋:“我不是一直往西行,但不代表我不往西行。”目光沉澱了一抹熠熠,智慧的金波揉碎在眼瞼裏,口吻依稀起了一脈由歡喜而生的激動,“東、西、南、北、中,我走過很多地方,從不永久停留、也從不既定方向。”微停,斂目又道,“順心而走,隨性而走,隨緣而走。”即便是師父已然交托了重任,但若是命裏有緣那該尋到的東西自然會尋到,就比如眼下他在臨昌尋了到。
普雅明白,這也是為何當年明德法師隻用了若許的時間便來到臨昌,而法度卻要整整十年才得以同她邂逅的原因……
法度身子微微定了定,身披了一抹冷溶的月華。他感知著月華的召喚,勾動起心中的念想、不遠不近的回憶:“時而迎向曙光,時而背道而馳。”心念於此甫動,毫無征兆的。法度頷首再次看向如是認真看著他的普雅,眼中神色認真且赤誠,那是無需躲避的坦率,極認真道,“我也不知為何,我走到了這裏。”尾音帶些淺淺的歎息,是對心緒的一種釋然,也有些對宿命的笑迎、坦然的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