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度眉心微聚,隔過斑駁的晨光看著眼前笑意嫣然的女子,不知道普雅怎麼好端端的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不過他很快的平息了一下心念,頷首告訴她:“這是女王自己的決定,貧僧無權幹預。”又補充道,“若是當真有此賢良之人接管臨昌,又是女王真心意願,便沒什麼不妥帖的吧!”很少見的,他有了不大肯定的語氣,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因為他心中總覺的這之中有些說不出的異樣,同樣的這異樣沒有一個可以梳理的頭緒。
普雅定定的看著法度:“這個人遠非市井賢良,而是一位佛門大德。”
法度一定:“卻是哪一位大德?”他不曾多想,隻是好奇臨昌有哪一位朝臣亦是聞法修行者?
普雅那雙美麗的眸子中流轉了一層熠熠的華光,她持著堅定的目光如是定定的看著法度,極認真、極赤誠:“你。”唇畔一開合。
法度倏而一個詫異,即而本能的搖搖頭。
卻趕在他開口說話之前,普雅向他這邊兒急急然的行了幾步,抬手時一縷蘭花指擋住了法度的唇兮,揚起芙麵帶著焦急也含著動容的看向他:“我的提議難道不好麼?”聲音輕輕的堪比這過了幽穀的風,整個人也有了好似飛翔的美感。後邊兒這話普雅說的委實是急,鑿鑿切切不容插口,“我退居後宮成為你的王後,而你接替我扛起這重任成為臨昌的王,也勢力會是最英明賢良最高德載物的王!而我也必將成為你最賢良淑順的王後,我……”
“女王陛下!”法度的心浪有了一陣湍急的起伏,他不知道普雅居然動起了這樣的心思,不明白普雅為什麼會萌生了這樣的念頭!而這樣的提議在法度看來是何其無奈,有如一個撒嬌的孩子在向摯愛的父母討價還價要糖果和糕點。
他搖頭打斷了言的急急然的她,這樣的話何其的無奈又好笑呢!他知道這是普雅一時的心之所至而倏忽湧現頭頂的想法,隻是因為這自然的美景使她貪戀、令她迷醉,如此而已。待一會子她勁頭一過了也就忘記了!
普雅見法度將她打斷,當真便有了片刻的靜默。可她整個人卻沒有離開法度,就那樣以一個極近的距離,凝起那清澈又至誠的眸子認真的看向他:“留下來,在這臨昌一直留下來,陪伴在我的身邊,難道不好麼?”這句話不同於先前的探尋和小心,已然帶起了不可抑止的一脈灼熱。
法度那不起波瀾的心境就此被掀起一脈倉惶的逃避,他愛佛愛的赤誠,當然不會留下來,他逃避是因不願傷害善良的普雅。
而普雅見他閃躲的目光後,並未識時務的停止她的綺思,她如黛的眉彎聚攏顰蹙,徐徐然輕輕又急促的告訴法度:“我不會誤你梵行的。文殊菩薩不也有妙音天女為明妃?”不待法度接口,見他在這時轉過身子背對自己,她便繞到他的麵前使他不得不直麵著她,“我願成為你的明妃,拜你為上師,體悟樂融與覺知心,以身體為寶瓶,奉出我的紅菩提心於你,取得你報之以的同等白菩提心,與你樂空雙運,太陽月亮交彙一處,力量與智慧合二為一……我就是你!”
“住口!”法度終於再也聽不下去,壓著普雅最後那句陡揚的聲色,一嗓子厲厲的將她喝住。
普雅一口氣堵在喉嚨裏,卻也下意識的徐徐然緘默。
整個世界在這一刻似乎倏然一下便陷入了僵滯,時光與空間的變幻似乎都也隨之而停止。
就這樣定定的,法度知道自己此刻已經受不住了琉璃般的心念,就著這紛踏的萬念,他忽而有些手足無措。他當然不是因普雅而產生了對佛與修行的動搖,他一直都明白究竟何處才是真正的歸鄉與值得長駐的淨土,但是他不知道怎樣麵對眼前這樣他委實不忍傷害的女人,似乎無論是禪宗佛理、還是直白的她可以聽懂的拒絕,這一刻全部都是殘忍!
山間的微風徐徐撲麵,撩撥進衣袂、袖口裏,貼著肌膚擦出一陣淡淡的涼意。這一脈恰到好處的涼意有若加持,使普雅倏然間意識到了自己因激動而說的話造次了許多。她下意識低下頭,可這些話誠然也都是她的心裏話,既然這憋在心裏見不得光的話已經說出來了,她便再也不想逃避、不願逃避!